“扑通！”
一声闷响，沉重得让整座黑风山都跟着颤了三颤！
那不是被威压镇得跪下。
而是主动的，发自肺腑的，带着决绝的单膝跪地！
身高三丈的黑熊精，就这么直挺挺地，朝着那个并不高大的月白僧袍背影，跪了下去！
这一跪，天上的梵音戛然而止。
这一跪，半空中的观音菩萨，那张即将降下雷霆之怒的慈悲面容，彻底凝固。
黑熊精没有看她。
一眼都没有。
他那双巨大的熊眼里，此刻再无半点迷茫和恐惧，只剩下一种被点燃的，近乎狂热的火焰！
他看的是那个背影！
那个为他挡住了佛门枷锁，那个为他揭开了两百年惊天骗局，那个给了他一条全新大道的背影！
道友是假的！
佛法是假的！
就连这漫天神佛许诺的所谓正果，也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很美的狗圈！
而这个男人，这个被三界唾弃的妖猴，却告诉他，你可以靠自己，你可以站着，把未来挣回来！
这还用选吗？！
骄傲了上千年的妖王，在这一刻，做出了选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过去那两百年被蒙骗的憋屈，全部吐出去。
然后，他当着天上地下，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衣衫，动作郑重无比。
紧接着。
他对着孙悟空，行了一个五体投地，头颅紧贴地面的妖族最高敬拜大礼！
震耳欲聋的咆哮，从他的胸膛里轰然炸响，传遍了整个黑风山！
“黑风山黑熊，参见大圣！”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险些误入歧途，被奸人蒙骗！”
“承蒙大圣点醒迷津，为我开示无上大道！黑熊……愿追随大圣左右，共修功德正果，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这四个字，像四记最响亮的耳光，一记接着一记，狠狠地抽在了观音菩萨的脸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天上，那些护教伽蓝、八大金刚，一个个张大了嘴，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们看到了什么？
观音菩萨亲自下凡，许诺正果，点化妖王。
结果呢？
那妖王当着菩萨的面，对另一个人纳头便拜，宣誓效忠！
这不叫点化！
这叫……当众退货！
而且还是指着鼻子说你的货是假冒伪劣，我选别人了！
这一刻，观音菩萨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那是一种从铁青，到煞白，再到一片死灰的诡异变化。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捧着稀世珍宝，去向一个村妇求爱的帝王。
结果那村妇看都没看她的珍宝一眼，反而转身接过了旁边一个泥腿子递过来的狗尾巴草，还冲着那个泥腿子笑得一脸幸福。
不是愤怒。
是羞辱！
是她成道以来，从未体会过的，被当众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极致的难堪！
她周身的佛光，开始不受控制地狂乱闪烁，脚下的十二品莲台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从半空中掉下去。
“你……”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干得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威逼？
人家根本不怕！
利诱？
人家当众拒绝了你，选了别人！
她所有的手段，所有的威严，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洞府门口。
孙悟空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地上那个匍匐着、巨大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黑熊精，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黑熊精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
“好。”
就一个字。
却让黑熊精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感觉一股暖流从孙悟空的手掌传来，瞬间驱散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功德道的第一护法。”
孙悟空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脸憨厚又激动的大个子，忽然一笑。
“我叫你一声熊大，你可愿意？”
熊大？
黑熊精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狂喜冲昏了他的头脑。
这是……赐名！
是真正接纳他，把他当自己人的证明！
他哪还管这名字听起来怪不怪，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名字！
“愿意！愿意！小的愿意！”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巨大的熊头点得跟捣蒜一样。
“谢大圣赐名！熊大参见大圣！”
这主仆二人一问一答，轻松写意，仿佛是在自家后花园里认了个小弟，完全没把天上那黑着脸的菩萨当回事。
这份无视，比任何直接的嘲讽，都更加伤人！
观音菩萨再也待不下去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当场道心失守，化为怒目金刚，把下面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连同整座黑风山，都给抹平了！
她猛地一甩袖子，动作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木偶。
没有撂下一句狠话。
因为任何狠话，在此时此刻，都只会显得她更加色厉内荏。
她带着身后那一群已经彻底懵圈，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护法天神，化作一道狼狈的光，仓皇遁去。
来时，佛光普照，梵音浩荡，排场惊天。
去时，悄无声息，灰头土脸，落荒而逃。
天空中那股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圣洁气息，瞬间烟消云散。
黑风山，又恢复了它本来的样子。
黑熊精，不，现在应该叫熊大了。
他看着观音狼狈逃窜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前云淡风轻的孙悟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太带劲了！
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修行之路！
然而，孙悟空连看都没看观音离去的方向。
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别处。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远处那片已经化为焦炭废墟的观音禅院。
一缕森然的寒芒，在他金色的瞳孔中一闪而逝。
他抬起手，重重地拍在了熊大那厚实的肩膀上。
“熊大。”
“是！”熊大立刻挺直了腰杆，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孙悟空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作为我功德道的第一护法，现在，交给你第一个任务。”
熊大激动得满脸通红。
“请大圣吩咐！”
孙悟空咧嘴一笑，那口白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森冷。
“走。”
“带你去收点‘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