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破军那封染血的绝笔信,像一块千斤巨石压在萧衍和云渺的心头。书房内,方才因挫败赵怀安而带来的些许轻松荡然无存,空气中弥漫着凝重与焦灼。
“雪莲王……落入敌手……”云渺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脸色微微发白。那是她解毒的最大希望,如今却可能被鬼医门夺去。他们处心积虑抢夺雪莲王,目的绝不单纯,很可能与她的“毒体”有关,甚至……是想用此物来进一步控制或对付萧衍。
萧衍紧握着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鬼医门,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他的逆鳞!
“王爷,”韩振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沉重,“徐将军他们被困绝谷,情况危急,必须立刻派人救援!”
沈玠立刻抱拳:“末将愿率轻骑前往天山,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将徐将军和雪莲王夺回来!”
萧衍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巨大的北境舆图前,目光锐利如鹰,在天山与云州之间来回扫视。身为北境之主,他不能轻易离开根基之地,尤其是在刚刚挫败三皇子阴谋,朝局未稳,鬼医门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时刻。他若离开,云州、乃至整个北境的防线都可能出现漏洞,给敌人可乘之机。
然而,徐破军是他的生死兄弟,是替他前去寻找救云渺之药的忠臣!雪莲王更是关系到云渺性命的关键之物!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云渺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她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紧握的拳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王爷,你不能去。”
萧衍猛地转头看她。
云渺迎着他复杂的目光,冷静分析道:“王爷是北境的定海神针,此刻若离云州,三皇子在京中必会再生事端,鬼医门在北境的残余势力也可能趁机反扑。届时前方未平,后方起火,局面将难以收拾。救徐将军和夺回雪莲王固然重要,但稳固北境大局,更是重中之重。”
她顿了顿,压下心中对雪莲王的渴望和对徐破军等人的担忧,继续道:“救援之事,可派沈玠将军率领精锐前往,但仅凭武力,恐怕难以应对鬼医门的诡计和天山险峻的环境。”她的目光变得深邃,“我对毒物敏感,或许能识破鬼医门的一些陷阱,而且……我对天山的环境,通过查阅古籍和父亲过去的笔记,也算有些了解。我请求,与沈将军同往!”
“不行!”萧衍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天山路途遥远,环境恶劣,鬼医门又在那里设下埋伏,太过危险!我绝不能让你去涉险!”
“王爷!”云渺语气恳切却不容置疑,“这是我的生机,我不能坐等。更何况,徐将军他们是因我而遇险,我岂能安心留在王府?我的能力王爷清楚,寻常毒物伤不了我,或许关键时刻还能帮上忙。请王爷允准!”
她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与往日柔顺不同的坚毅和决绝。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被全然保护在羽翼下的弱女子,她有能力,也有责任去面对属于自己的战斗。
萧衍看着她眼中不容动摇的光芒,深知她心意已决。他了解她,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有着不输任何人的韧性与担当。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沉凝的决断。
“好!”他终于松口,声音沙哑却坚定,“沈玠,本王命你点齐五百最精锐的玄甲卫,携带强弓劲弩和破障工具,即刻准备出发,奔赴天山!”
“末将领命!”沈玠肃然应道。
“渺渺,”萧衍转向云渺,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目光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你与沈玠同去,但你必须答应我,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遇到危险,不可逞强,一切听从沈玠安排!我会让青羽和一支暗卫贴身保护你。”
“我答应你。”云渺郑重点头。
“韩振!”萧衍再次下令,“本王坐镇云州,北境防务由你全权负责,严查鬼医门残余,确保万无一失!同时,加派人手,监控京城方向,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末将遵命!”
命令迅速下达,王府如同精密的仪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沈玠前去点兵,韩振部署防务,整个云州城在胜利的欢庆后,再次进入一种外松内紧的备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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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萧衍和云渺紧张筹备天山之行时,王府深处,慕容博休养的小院内。
慕容博靠坐在床头,眼神比往日清明了几分。老仆福伯正小心翼翼地喂他服用温养的汤药。
窗外,隐约传来兵马调动的声响和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慕容博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侧耳倾听片刻,眉头微微蹙起。
福伯见状,低声解释道:“老爷,好像是王爷要派人去天山救援,小姐……小姐她也要一起去。”
“天……山……”慕容博含糊地重复着,枯瘦的手指猛地抓住了福伯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不似一个久病之人。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恐惧、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
“危……危险……”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神死死盯着福伯,仿佛想传达什么极其重要的信息。
福伯跟随他多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俯下身低声道:“老爷,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天山的?”
慕容博急促地喘息着,嘴唇哆嗦,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小心…………白……白衣…………祭……坛……”
白衣?祭坛?
福伯心中一震,还想再问,慕容博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精力,眼神重新变得涣散,抓着福伯的手也无力地松开了,只是口中依旧无意识地喃喃着:“……危险……渺渺……别去……”
福伯看着形容枯槁的老主人,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老爷这分明是知道天山的一些隐秘!白衣?是指穿白衣的人?还是某个势力?祭坛又是什么?难道鬼医门在天山,不止是为了抢夺雪莲王,还有更大的图谋?
他不敢怠慢,仔细为慕容博盖好被子,立刻起身,匆匆赶往王府书房。他必须将老爷这异常的警告,立刻告知王爷和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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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萧衍正亲自为云渺检查此行准备的行李,尤其是各种解毒避瘴的药物。云渺则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射服,青丝高束,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英气。
福伯急匆匆赶来,将慕容博的异常和那断断续续的警告如实禀报。
“白衣……祭坛……”萧衍和云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疑惑。这显然是极为关键的信息,但太过模糊。
“父亲神智未清,此言是真是幻,难以判断。”云渺蹙眉,“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福伯,多谢您前来告知。”
萧衍沉吟道:“白衣……江湖上以白衣为标识的势力不多,最着名的便是西域的‘白莲教’,但白莲教多年前已被剿灭……祭坛,听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鬼医门抢夺雪莲王,莫非就是为了某个仪式?”
线索太少,难以拼凑出全貌,但这无疑给本就迷雾重重的天山之行,又增添了一层诡异的色彩和未知的危险。
“我会牢记在心,多加小心。”云渺对萧衍道,眼神坚定。
时辰已到,沈玠已在府外等候。玄甲卫精锐集结完毕,肃杀之气弥漫。
萧衍将云渺送至府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沉沉的嘱托:“一定要平安回来。”
“等我回来。”云渺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随即毅然转身,与沈玠汇合,翻身上马。
马蹄踏碎清晨的宁静,一行人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云州城,向着西方险峻的天山方向,疾驰而去。
萧衍伫立在城楼上,目送着那一抹纤细却坚定的身影消失在尘土与远山的轮廓之中,久久未曾移动。
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目光冷冽地扫过广袤的北境大地,以及南方京城的方向。
鬼医门,三皇子……无论你们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放马过来!
他转身,走下城楼,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与决绝。
北境的风云,因这天山之行,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而真正的暗影,或许才刚刚开始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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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