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温情氛围被这声急报骤然打破。萧衍松开云渺,但依旧牵着她的手,沉声道:“进来。”
韩振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封盖着兵部火漆印信的加急文书,脸色凝重:“王爷,是兵部转来的陛下密旨!”
萧衍接过文书,迅速拆开火漆,展开信纸。云渺站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气息在阅读信件过程中逐渐变得冷冽,如同出鞘的利剑。
信是皇帝亲笔,措辞罕见地严厉。信中并未直接提及三皇子的弹劾,而是以“北境新定,不宜再起刀兵,损耗国力”为由,严厉申饬萧衍“擅启边衅”,派遣精锐深入天山,致使“大将陷落,精锐折损,圣物失落”,有负圣恩,有亏职守!
最后,皇帝下令:罚定北王萧衍一年俸禄,闭门思过半月,无诏不得离府。同时,命令其即刻将此次天山之行“处置失当”之相关将领,押解赴京,交兵部议处!
这分明是借题发挥,明着惩罚萧衍,暗地里是要剪除他的羽翼!那“相关将领”,指的无疑就是带队救援的副将,甚至可能牵连到韩振!
“好一个‘擅启边衅’!好一个‘处置失当’!”萧衍怒极反笑,将密旨重重拍在书案上,震得笔架晃动,“沈玠为国捐躯,数百儿郎血洒天山,在他们眼中,竟成了罪过?!”
云渺拿起密旨快速看了一遍,心也沉了下去。皇帝此举,看似各打五十大板(也申饬了三皇子御下不严,但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实则偏袒之意明显,对萧衍的惩罚要重得多,更是直接插手北境军务!
“王爷,陛下这是听信了谗言!”韩振愤慨道,“末将等甘愿受罚,但绝不能让他们将脏水泼到王爷和死去的弟兄身上!”
萧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他知道,这是三皇子联合朝中势力发起的正面攻击。皇帝的态度暧昧,既想借机敲打他这功高震主的儿子,又或许存了平衡皇子势力的心思。
他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旨意,本王接了。”
“王爷!”韩振急道。
萧衍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目光转向云渺,带着一丝歉意:“渺渺,刚回来就要让你面对这些……”
云渺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你我之间,何须此言。陛下此举,意在削弱你在北境的掌控。我们需早做应对。”
她的冷静和分析让萧衍心中微暖,也更加清醒。他点了点头,对韩振吩咐道:“韩振,传本王令:自即日起,本王于府中‘闭门思过’。北境一应军务,由你暂代统领,遇事可先行决断,再行禀报!”
这是明着遵旨,暗里将北境军权牢牢抓在自己人手中!
“末将领命!”韩振精神一振,抱拳应道。
“另外,”萧衍眼中寒光一闪,“将此次天山之行,鬼医门与圣火教勾结,设伏袭击,致使我军重大伤亡之事,详细写成奏章,以六百里加急直送御前!同时,将副本抄送朝廷各位重臣及各位皇子!本王倒要看看,这‘擅启边衅’的罪名,到底该扣在谁头上!”
你要玩舆论,我便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是!末将这就去办!”韩振领命,匆匆离去。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萧衍看着云渺,语气放缓:“这半月,你正好在府中好生休养,熟悉掌控新的力量。外面的事,交给我。”
云渺却摇了摇头:“闭门思过,未必就是坏事。或许,我们可以借此机会,看清一些藏在暗处的人和事。”她意有所指。经历了天山内奸之事,她深知敌人无孔不入。
萧衍明白她的意思,颔首道:“也好。府内安全,我会让暗卫再加紧一层。你父亲那边,我也会加派人手保护。”
提到父亲,云渺心中一动,问道:“我父亲近日情况如何?”
“慕容先生身体恢复尚可,精神似乎也比之前清明些,只是依旧无法长时间清醒。”萧衍道,“福伯照顾得很尽心。”
云渺沉吟片刻,道:“我想去看看父亲。”她总觉得,父亲昏迷前那句“小心身边”的警告,以及关于“白衣祭坛”的呓语,或许还隐藏着更多秘密,可能与他自身的经历有关。如今她灵觉大增,或许能察觉到一些以往忽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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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博依旧住在那处清静的小院。云渺和萧衍到来时,福伯正在小心地给慕容博喂药。
见到云渺,福伯连忙起身行礼,脸上带着欣喜:“小姐,您可算平安回来了!”当他看到云渺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眸时,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云渺走到床边,看着父亲消瘦安睡的容颜,心中酸楚。她轻轻握住父亲枯瘦的手,尝试将一丝温和的、蕴含着雪莲王生机的气息渡入他体内。
气息入体,慕容博的身体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眉头无意识地蹙起,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云渺集中精神,灵觉如同细腻的蛛网,缓缓笼罩住父亲,感知着他体内气息的流动和脑部的细微波动。
一片混沌,如同被浓雾笼罩的荒原。但在那浓雾深处,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破碎、混乱的画面碎片——冲天的火焰,扭曲的白色身影,凄厉的惨叫,还有……一座巨大的、刻满火焰眼睛图案的祭坛!与天山冰洞中那座祭坛,惊人地相似,却又似乎更加古老、更加血腥!
紧接着,一个极其模糊、却带着刻骨恨意的声音碎片,在她灵觉中一闪而过:“……叛徒……圣火……永生……”
云渺猛地收回灵觉,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汗。这些碎片信息太过冲击,让她心神震荡。
“渺渺,怎么了?”萧衍立刻扶住她,关切地问道。
云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看向福伯,问道:“福伯,您跟随父亲多年,可曾听他说起过……关于西域,关于火焰,或者关于……祭坛的事情?”
福伯闻言,脸上露出回忆和困惑的神色:“老爷年轻时确实游历甚广,但关于西域的具体经历,他很少提及。老奴只隐约记得,有一次老爷酒醉,曾痛苦地念叨过……‘不该去那个地方’、‘一切都是骗局’……至于火焰和祭坛,老奴实在没有印象。”
不该去那个地方?一切都是骗局?
云渺和萧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慕容博的过去,似乎与圣火教有着极深的、不为人知的牵扯!他口中的“叛徒”指的是谁?他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父亲的警告,圣火教的再现,天山冰洞的祭坛……这一切,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而这条线,很可能也关系着云渺身上发生的异变,以及未来将要面对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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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