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光,如压城乌云缓缓推进,林家坊市的空气愈发凝重。坊市外的灵田无人打理,丹房的炉火也熄了大半,往日清晨的药香被沉闷的寂静取代。族人们低声议论,目光不时投向议事厅的方向,仿佛那里即将决定整个家族的命运。
第三日清晨,林天南将核心族人召集到议事厅。厅内烛火摇曳,映照在墙上历代先祖的画像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桌上摊着账房仅存的残页,纸角焦黑,像是被匆忙烧毁后抢救下来的。
林岳面色焦急:“账房先生已经确认,缺失的正是近一个月灵草采购和丹药出售的记录。苏婉儿那丫头虽说是为了掩护仙府秘密,但这下可给了赵家发难的借口。”
“发难是必然的。”林小满坐在角落,手中把玩着一枚刚炼废的丹丸,指尖灵力悄然流转,将丹丸化作一缕青烟,“就算账目齐全,他们也会找其他由头。”他抬眼,目光平静如深潭,“赵厉要的不是账目,是我身上的秘密。”
三长老林震海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实在不行就拼了!我林家虽然势弱,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不可。”林天南摇头,声音低沉却坚定,“赵家有三位炼气九层,还有一位筑基老祖坐镇,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小满身上,“小满,你有什么办法?”
林小满指尖的粉末突然凝聚成一株微型聚气草的形状,随即便在灵力牵引下缓缓消散:“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但查什么,由我们说了算。”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通报声:“族长,赵家又来人了!这次是赵家族长的亲弟弟,赵坤!”
众人脸色骤变。赵坤是赵家刑堂主事,以心狠手辣闻名,据说手上沾过不下十位修士的血。他的到来,意味着赵家已从试探转为全面施压。
议事厅外,赵坤穿着一身紫袍,比赵厉更显倨傲。他身后跟着四名气息强悍的护卫,每个人腰间都挎着制式长刀,刀鞘上刻着狰狞兽纹,一看便是久经杀伐之辈。
“林族长,别来无恙?”赵坤皮笑肉不笑,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终定格在林小满身上,“这位就是林小满小友吧?果然年少有为。”
林小满起身行礼:“赵主事客气。”
“不客气。”赵坤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将一份卷宗扔在桌上,“账目查得如何了?若是交不出,我只好请林家族人去赵家做客了。”
林天南强压怒火:“赵主事,账目失窃事出有因,还请宽限几日。”
“宽限?”赵坤冷笑,“三日前赵厉已经给过你们机会。看来林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拍了拍手,两名护卫立刻上前,“去,把林家账房和丹房查封,所有人等不得擅动!”
“你敢!”林震海暴喝一声,炼气九层的气势轰然爆发,厅内烛火剧烈摇晃。
赵坤身后的护卫同时出手,四股气息连成一片,竟将林震海的气势硬生生压了回去,连地面都微微震颤。
“三长老这是要阻扰公务?”赵坤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口气,“也好,正好让我看看林家的底蕴。”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林小满突然开口:“赵主事何必动怒?账目虽然丢了,但交易记录我这里有备份。”他取出一枚玉简递给赵坤,“这是近一个月的灵草采购和丹药出售记录,比账房的详细。”
赵坤接过玉简,神识探入其中。只见里面记录着每日的灵草用量、丹药产出,甚至连炼废的丹渣处理都写得清清楚楚,乍看之下毫无破绽。但他眉头越皱越紧——记录上的灵草消耗量极大,产出的丹药却只有寥寥数十颗下品,这与林小满能炼中品丹药的传闻完全不符。
“林小友倒是细心。”赵坤将玉简扔回桌上,“只是这记录未免太寒酸了些。一个月才炼出三十颗下品聚气丹?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吧?”
“赵主事有所不知。”林小满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我近日一直在尝试炼制新丹方,失败率太高,十炉能成一炉就不错了。”他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三枚色泽暗淡的丹药,“你看,这就是失败品,灵力涣散,跟废丹差不多。”
赵坤接过丹药,指尖灵力探入,果然感受到其中驳杂的灵力波动。他心中疑窦更甚,却抓不到把柄——修仙者炼丹失败是常事,根本无从指责。
“就算如此,”赵坤话锋一转,“斩杀独眼彪的神通,总该露一手吧?我听说林小友用的是一种奇特的叠浪劲?可否让赵某开开眼界?”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林小满心中了然,面上却面露难色:“叠浪劲是情急之下偶然悟出来的,事后再想施展,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了。”他叹了口气,“或许是当时三当家太大意,才让我侥幸得手。”
“侥幸?”赵坤猛地起身,灵力如狂风般席卷全场,“炼气七层杀炼气九层,你说侥幸?当我赵家是傻子吗?”
议事厅的门窗瞬间被震碎,木屑纷飞中,林小满身形一晃,竟在狂风中稳住了身形。他迎着赵坤的目光,不卑不亢:“赵主事若不信,大可亲自试试。”
“好!”赵坤狞笑道,“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他身影一闪,右掌带着土黄色灵力拍向林小满面门,掌风未至,地面已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正是赵家的拿手绝技“裂石掌”!
林天南等人惊呼出声,却被赵家护卫死死拦住。
千钧一发之际,林小满脚下灵力流转,身形如柳絮般斜飘而出,险之又险地避开掌风。同时他指尖凝出三道风刃,并非攻向赵坤,而是斩向地面的裂纹。
“嗤嗤嗤!”风刃切入裂纹,竟引发一连串细微的爆炸,烟尘瞬间弥漫了半个议事厅。
“雕虫小技!”赵坤在烟尘中怒吼,掌风横扫,将烟尘震散。但眼前哪里还有林小满的身影?
“在这里。”
声音从头顶传来。赵坤抬头,只见林小满正站在横梁上,手中捏着一张符箓,符箓上灵光闪烁,显然是准备已久。
“赵主事还要打吗?”林小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里是林家议事厅,打坏了东西,怕是不好交代吧?”
赵坤看着他手中的符箓,又看了看被护卫缠住的林天南等人,冷哼一声:“算你小子机灵。今日暂且作罢,但赵家的调查不会结束。”他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对了,忘了告诉林小友,三日后是我赵家小公子的生辰,特备薄宴,还望赏光。”
这是鸿门宴!所有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林小满站在横梁上,望着赵坤离去的背影,眼中寒光一闪:“一定准时赴约。”
议事厅内,林岳连忙上前:“小满,你怎能答应?赵家分明是设了圈套!”
“圈套也要去。”林小满跃下横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去,反倒显得我们心虚。”他走到桌前,拿起那枚记录交易的玉简,“他们想要破绽,我就给他们看破绽。”
他指尖灵力注入玉简,原本详细的记录迅速变化,灵草消耗量减少一半,丹药产出却增加了数倍,甚至出现了几颗中品丹药的记录。
“这是……”林天南不解。
“太过完美反而可疑。”林小满解释道,“这样的记录看似矛盾,却更像真实情况——偶尔成功炼出中品,大部分时间都在失败。”他将玉简收好,“三日后,我会带着这枚玉简和‘失败品’去赵家,让他们查个够。”
此时,议事厅外传来一阵喧哗。一名护卫匆匆进来:“族长,不好了!林虎不见了,他房里发现了这个!”
护卫递上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林小满私藏灵药,炼出大量中品丹药却不上交家族,实乃家族蛀虫!”
林震海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叛徒!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林小满看着字条,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正好,就让他去给赵家报信吧。”他走到窗边,望着赵家所在的方向,“我倒要看看,这场戏他们能唱到几时。”
夜风自窗外灌入,吹动了墙上那张请柬的一角。林小满凝视着那张被钉在墙上的请柬,心中已然明了:赵家的寿宴,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真正的杀机,正随着那张薄纸悄然降临。
他转身离开窗边,脚步沉稳地走向后山。月光洒在林家坊市的屋檐上,静得诡异,仿佛连虫鸣都屏息以待。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三日,必须在这三日内突破境界,炼出足以自保的丹药,更要为那场无法避免的对峙,布下重重迷局。
而此刻,赵家密室之中,赵厉正拿着林虎提供的“情报”,与一位身着黑袍的神秘人低声交谈。
“……那小子每日进入后山的时间至少四个时辰,灵草消耗极大,定是在仙府中修炼或炼丹。”赵厉恭敬地低着头,“只要他来赴宴,定能将仙府逼问出来。”
黑袍人发出沙哑的笑声,指尖萦绕着一缕黑色雾气:“做得好。记住,仙府的秘密不能外泄,拿到后,立刻杀了他。”
“是!”赵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却没注意到黑袍人袖口露出的血红色令牌,上面刻着两个扭曲的字——血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