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刚叫头遍，小宝就醒了。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手已经摸到了床边的衣裳，胡乱套着就往炕边跑——昨晚临睡前，他还特意扒着木盒看了好一会儿，就盼着今早能瞧见小蚕换皮的模样。
刚蹲到炕边，小宝的目光就扎进了木盒里，当即屏住呼吸，指尖轻轻碰了碰盒壁。昨天蜷在桑叶碎上不动的两只小蚕，如今浑身泛着淡淡的光，比之前粗了小半圈，像是胖了一圈似的；旁边还落着两片细得像棉线的白皮，风一吹，轻轻晃了晃，要不是小宝看得仔细，差点以为是落在里面的碎绒毛。剩下三只小蚕也没再啃叶，乖乖趴在桑叶上，脑袋偶尔动一下，像是也在等着换皮。
“阿婆！阿婆！小蚕换皮啦！”小宝猛地站起身，鞋都没穿稳，光着脚就往灶房跑。灶房里飘着米粥的香味，阿婆正弯腰往灶膛里添柴火，听见喊声，手里的柴火棍顿了顿，笑着直起身：“急啥，慢点跑，别摔着。”一边说，一边擦了擦手上的灰，跟着小宝往屋里走。
到了炕边，阿婆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换完皮的小蚕，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可不是换了嘛，这新皮看着多精神，往后吃叶就能更欢实了。”她又指了指那几片白皮：“这些得清出去，留着容易粘在小蚕身上，也占地方。”
李云谦这时也醒了，刚走进屋就听见这话，转身去灶房拿了根干净的细树枝——是昨天他特意挑的，枝桠细又直，刚好能用来挑木盒里的杂物。他蹲在木盒边，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把白皮挑出来，又把剩下的桑叶碎拢了拢：“王婶昨天说，换完皮得等半个时辰再喂新叶，让它们先缓一缓，不然容易闹肚子。”
小宝点点头，眼睛却没离开木盒，一会儿看看换完皮的小蚕，一会儿瞅瞅等着换皮的三只，手在盒边攥着，生怕错过什么。等了约莫一顿饭的工夫，他实在按捺不住，跑去后院的蒲公英丛里，摘了片最嫩的叶子——叶片肥肥的，没一点虫眼，是他前几天特意做了记号的。
回到屋里，小宝找了把小剪刀，坐在桌边慢慢剪叶子。他剪得格外碎，比之前喂的碎末还小些：“换了皮的小蚕刚醒，吃小点的叶子好嚼。”剪完了，他捧着纸片，轻轻撒进木盒里。刚撒完，换过皮的小蚕就动了，慢悠悠地爬到叶末上，小口小口啃起来，嘴边还沾了点绿色的碎末；剩下三只也跟着凑过去，原本安静的木盒顿时有了活气。
“阿婆，咱们去看看桑树吧！”喂完小蚕，小宝拉着阿婆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期待。前几天看桑芽的时候，李云谦说过，等小蚕换皮了，桑芽说不定就能展开了。阿婆笑着应了，三人一起往后院走。刚到西墙下的桑树下，就看见李云谦已经站在那儿了，手里还捏着片刚摘下来的小叶子。
“桑芽展开了！”李云谦把叶子递过来，小宝赶紧伸手接住。叶片比指甲盖大些，嫩绿色的，摸起来软乎乎的，边缘还带着点浅浅的卷儿，像是刚睡醒还没舒展开；凑到鼻尖闻闻，有股清清爽爽的香味，比蒲公英的味道更淡些，却更让人喜欢。
“真的能喂小蚕了？”小宝举着叶子，抬头问阿婆。阿婆凑过来看了看，用指尖摸了摸叶片的背面：“刚展开的叶子有点潮，得晒半天太阳再喂，不然小蚕吃了容易闹肚子。”李云谦点点头，又摘了几片差不多大的叶子，找了个干净的竹筛，把叶子摊开摆在屋檐下的石台上：“这儿晒得着太阳，又不会被风吹着，下午就能用这个喂蚕，比王婶送的叶子新鲜多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宝还惦记着石台上的桑叶，扒了两口粥就放下筷子：“我去看看叶子干没干。”说着就往屋外跑，到了石台前，伸手摸了摸叶片——表面的潮气已经散了，摸起来干爽爽的，叶子也比早上挺实了些。他赶紧捧着竹筛往屋里跑，声音里满是欢喜：“能喂了！能喂了！小蚕能吃自家的桑叶啦！”
阿婆和李云谦跟着走进屋，看着小宝把桑叶放在桌上，拿起小剪刀慢慢剪。这次他剪得比之前稍大些，嘴里还念叨着：“换了皮的小蚕长大了，能吃大点的叶子了。”剪完了，他小心地撒进木盒里，刚撒下去，换过皮的两只小蚕就爬了过来，一口咬下去，叶子上立马缺了个小口子；剩下三只等着换皮的，也凑过来闻了闻，像是在提前尝味道。
傍晚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了王婶的声音。小宝听见了，跑过去开门，就看见王婶手里拎着半袋东西：“听说你们家桑芽展叶了，我来看看，顺便送点桑籽——明年春天撒在后院，好好照料，能再长几棵小桑树，往后喂蚕就更方便了。”
王婶跟着进屋，蹲在木盒前看了看，笑着点头：“这皮换得好，看着壮实，比我家那批换皮的时候精神多了。再喂个三四天，就能把大木匣子拿出来用了，别总在小盒里挤着。”小宝赶紧点头，又跑去把屋檐下的竹筛端过来，指着里面剩下的桑叶：“王婶你看，这是咱们家桑树摘的，下午喂了，小蚕可喜欢吃了，比之前吃蒲公英叶还欢呢！”
王婶捏起一片叶子闻了闻，又摸了摸：“这叶子好，没沾露水，也没虫咬，喂蚕正合适。往后摘叶记得上午摘，别等傍晚，傍晚叶子沾了潮气，放一会儿就容易蔫，小蚕不爱吃。”她又叮嘱：“换叶子的时候，记得把蚕粪也清了，堆在桑树下当肥料，桑树长得更旺。”
聊了一会儿，王婶看了看天，说要回去喂鸡，小宝非要去屋里抓一把自己晒的蒲公英干，塞到王婶手里：“王婶你拿回去，煮水给蚕喝，清热的，我阿婆说这个好。”王婶笑着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下次我给你带点自家蒸的米糕，甜滋滋的，你肯定喜欢。”
送走王婶，小宝又蹲回木盒前，看着小蚕啃着新摘的桑叶，偶尔动一下脑袋，心里满是踏实。他想起早上看见的新皮，想起石台上晒着的新叶，又抬头看了看后院的桑树——枝桠上还有不少刚展开的小叶子，明天就能再摘些喂蚕了。
阿婆收拾完碗筷，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快黑了，别蹲这儿了，小心着凉。明天再来看，小蚕说不定又能长点。”小宝点点头，却没立刻起身，而是轻轻摸了摸木盒的边缘，小声说：“小蚕快点长，桑叶还等着你们吃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屋里点起了煤油灯，昏黄的光洒在木盒上，小蚕还在慢悠悠地啃着桑叶。后院的桑树枝桠在风里轻轻晃，叶片偶尔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却又满是生气——像是在陪着小蚕慢慢长，等着桑叶慢慢多，也等着日子慢慢变得更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