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清溪村还浸在那场雨的湿润里，一层薄薄的晨雾像轻纱似的飘在屋顶、树梢，把整个村子衬得格外静谧。李云谦揉着眼睛坐起身，窗外已经传来了清脆的鸟鸣，还有隔壁院子里王婶喂鸡的吆喝声，透着浓浓的烟火气。
“快起来洗漱，早饭快好了！”娘的声音从灶房传来，伴随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李云谦应声下床，推开房门，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泥土的腥甜、草木的芬芳，还有雨后特有的湿润感，和昨日疏通沟渠时闻到的气息一脉相承。他伸了个懒腰，正瞧见张大叔扛着锄头从院外走过，裤脚还沾着些许未干的泥点。
“云谦，起得挺早！”张大叔笑着招手，“昨日沟渠通得利索，地里的秧苗没受影响，今早雾散了正好去巡巡田。对了，这场雨过后，后山松树林里的野菌该冒头了，你要是得空，不妨去碰碰运气，鲜菌子炒鸡蛋，可比咸菜下饭多了！”
李云谦心里一动，连忙应下：“多谢张大叔提醒，我正想着今早没什么急活，正好上山看看！”
洗漱完，娘已经端上了热腾腾的红薯粥和腌萝卜，粥里还卧了两个荷包蛋。“刚听张大叔跟你说话，要去采菌子？”娘往他碗里添了勺咸菜，“后山路滑，记得带上柴刀，既能开路，也能防着野兽。采的时候仔细些，不认识的菌子可别碰，免得中毒。”
“知道啦娘！”李云谦三两口喝完粥，抄起墙角的竹篮，把柴刀别在腰后，便踏着晨露往后山走去。村道上的泥泞被晨雾润得软乎乎的，踩上去偶尔打滑，正是昨日村民们来回忙活留下的脚印。路过陈婶家菜园时，见她正给豆角架松土，翠绿的豆角垂在架下，和昨日见到的一样鲜灵。
“云谦这是要上山？”陈婶笑着喊他，“后山松树林里菌子多，记得往阴坡走，那里潮湿，菌子长得旺。要是采得多，可别忘了给婶子留两把，我给你做菌子炖豆腐！”
“一定一定！”李云谦笑着回应，脚步没停，很快就到了山脚下。晨雾比村里更浓些，松针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打湿了肩头的衣裳。进山的小路被草木遮掩，昨日下雨冲下来的落叶和枯枝铺了一地，李云谦抽出柴刀，轻轻拨开齐腰的杂草和横生的枝丫，沿着熟悉的路径往上走。
腐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空气里除了草木的清香，还多了几分菌子特有的鲜香。他放慢脚步，目光在草丛、树根处仔细搜寻——张大叔说得没错，这场雨给菌子提供了绝佳的生长条件。走了没多远，他就在一棵老松树下看到一片青头菌，胖乎乎的菌盖像撑开的小伞，浅青色的伞面上沾着泥土和露水，看着就鲜嫩。李云谦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捏住菌柄，轻轻一拧，菌子就完整地摘了下来，放进竹篮里。
接着，他又在旁边的腐木上发现了几朵香菇，深褐色的菌盖带着细密的纹路，闻着就香气扑鼻。越往山里走，菌子越多：榛蘑躲在榛子树的落叶下，像一个个小逗号；牛肝菌长得粗壮厚实，颜色红褐鲜亮；还有些雪白的小菌子，密密麻麻地挤在树根旁，是娘说过的“白蘑”，炖菜最是鲜香。李云谦一边走一边捡，想起昨日帮张大叔疏通沟渠时，他说过家里孙孙最爱吃菌子，心里盘算着多采些，回头送给他家一些。
走到半山腰时，雾气渐渐淡了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他正弯腰摘一朵金黄的鸡油菌，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动静，心里一动——莫不是遇到了野兔？他屏住呼吸，轻轻拨开草丛望去，却见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抹眼泪，身边的小竹篮翻倒在地，里面的几朵小菌子散了一地，沾了泥土。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里哭？”李云谦走过去轻声问道。
小男孩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鼻尖红红的，抽噎着说：“我、我是李阿婆家的邻居，叫小石头。我娘让我来采菌子，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菌子都掉了，还找不到下山的路了……”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李云谦想起昨日在田埂上见到的丫丫，心里软了下来，连忙蹲下身帮他扶起竹篮，捡起地上的菌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别怕，我认识路，等会儿带你下山。你看，我采了这么多菌子，分你一些，回去你娘肯定不会说你。”他从自己的竹篮里挑了几朵饱满的青头菌和香菇，放进小石头的篮子里。
小石头看着篮子里的菌子，停止了哭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真的吗？谢谢你，云谦哥哥！我娘说你是个好心人，昨日还帮张大叔疏通沟渠呢！”
李云谦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举手之劳而已。咱们再捡一会儿，等雾散了就下山，你娘该着急了。”
两人一起在附近搜寻，小石头眼睛尖，很快就发现了一片藏在落叶下的榛蘑，兴奋地喊李云谦过来摘。晨雾渐渐散去，阳光越来越暖，照得山林里亮堂堂的。李云谦的竹篮已经装得满满当当，散发着浓郁的菌香，小石头的篮子也装了小半筐。
“走吧，下山了！”李云谦拎起竹篮，牵着小石头的手往山下走。路上，小石头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说自己长大了也要像李云谦一样，帮村里人种地、疏通沟渠。李云谦听着，心里暖暖的，想起昨日村里人为了排涝齐心协力的样子，还有此刻手里的菌香、身边孩童的笑语，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踏实又有滋味。
回到村里时，雾已经完全散了。李云谦先把小石头送回家，小石头的娘一个劲地道谢，非要留他喝口水，李云谦婉拒后，径直往家走去。路过张大叔家时，他停下脚步，从竹篮里分出一半菌子，递了过去：“张大叔，昨日多谢你提醒，采了不少菌子，给你家孙孙尝尝鲜！”
张大叔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接过：“你这孩子，太客气了！正好中午炖菌子汤，你也过来一起吃！”
李云谦笑着应下，拎着剩下的菌子回了家。娘见他满载而归，脸上满是欢喜：“这么多鲜菌子！快收拾收拾，中午炒鸡蛋、炖豆腐，再给李阿婆送一碗过去，她年纪大了，难得吃上这么新鲜的菌子。”
李云谦点点头，坐在院门口的石板上，小心翼翼地清理着菌子上的泥土和杂质。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竹篮里的菌香萦绕鼻尖，远处传来村民们的闲谈声和农具碰撞的声响，一切都和昨日一样安稳祥和，却又因为这一筐菌子，多了几分别样的鲜香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