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书房的窗棂，在红木书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沈文琅捏着手机，屏幕上是花咏发来的照片——洱海边的白族民居前，盛少游穿着件靛蓝色的扎染外套，正把剥好的橘子喂到花咏嘴边，背景里的苍山雪顶像块巨大的白玉，衬得两人的笑容格外晃眼。
“啧啧，这俩人。”沈文琅咂了咂嘴，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指尖在光滑的桌面划过，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旁边的高途正低头整理画稿，闻言抬起头，眼里带着笑意：“又发什么了？让你这位沈总都分心了。”
“还能是什么，”沈文琅把手机推过去，“花咏他们在云南吃香的喝辣的，说那边的菌子火锅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高途看着照片笑了：“他们俩倒是会享受。不过也是，花盛上大学了，家里没什么牵挂，自然能放心玩。”他顿了顿，把一张画稿递过去，“你看这张念念的素描，是不是比上次进步了？”
画纸上的沈念途正趴在草地上追布丁，小狗的尾巴摇得像朵花，小孩的笑声仿佛能透过纸面传出来。沈文琅的目光软了下来，指尖轻轻拂过画中孩子的发顶：“这小子，精力旺盛得像头小兽。”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上周家庭聚餐，花咏眉飞色舞地讲着旅行计划，从云南的雪山说到海南的椰林，末了还拍着他的肩膀说：“等你家兔兔再大点，咱们几个一起去欧洲，我知道个小镇，夏天的薰衣草能漫到天边。”
当时他笑着应了，心里却清楚，至少未来五年，这样的远行对他而言几乎是奢望。沈念途刚上初中，正是黏人的年纪，每天放学回家要讲学校的趣事，睡前要听故事，周末还要缠着他去公园放风筝。高途的画室刚接了个重要的项目，忙得脚不沾地，家里的事自然落了他不少。
“今晚想吃什么？”高途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我让张妈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都行。”沈文琅收起手机，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花园里，沈念途正和布丁玩捡球的游戏，小小的身影在草坪上跑来跑去，像颗滚动的小太阳。高途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是不是又在想旅游的事？”
沈文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被你看出来了？”
“你啊，”高途捏了捏他的手指，“从花咏他们出发那天起，就一脸羡慕的样子恨不得带着他一起过去。。”他顿了顿，语气有点伤感道:明明上次答应你，要跟你去旅游的，但因为兔兔的事，还有最后公司的事情，太忙了，对不起文琅。
“跟你没关系。”沈文琅打断他，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兔兔是我们俩的孩子，照顾他本来就是应该的。再说，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不也是件开心的事？”
话是这么说，可当深夜被沈念途的梦话吵醒，看着身边高途眼底的乌青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起花咏朋友圈里的星空——照片里的银河清晰得像条发光的绸带，花咏说那是在梅里雪山拍的，盛少游为了让他拍得清楚，在寒风里举了半小时的三脚架。
有次沈念途发烧，整夜哭闹不止。沈文琅抱着他在客厅来回踱步，高途守在旁边换退烧贴，两人忙到天亮才合眼。清晨看着孩子烧退下去，沈文琅靠在沙发上，忽然对高途说：“等兔兔上了大学，咱们也去雪山。”
“好啊。”高途给他盖了条毯子，眼里带着笑意，“我还想去看看威尼斯的水巷，你不是说那里的贡多拉船夫会唱情歌吗？”
“不仅会唱情歌，还会说中文的‘我爱你’。”沈文琅笑了，伸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到时候咱们也坐贡多拉，让他唱给你听。”
那天之后，沈文琅在手机备忘录里建了个新文件夹，取名叫“未来计划”。里面记着高途提过的所有想去的地方：日本的樱花季，冰岛的极光，摩洛哥的蓝白小镇……甚至还有花咏推荐的那个薰衣草小镇，他特意标注了“最好七月去，花期正好”。
沈念途生日那天，收到了花盛寄来的礼物——一个巨大的地球仪，上面用荧光笔圈出了很多地方。“花哥哥说，这些都是叔叔们去过的好地方，”沈念途抱着地球仪跑到沈文琅面前，小手指着冰岛的位置，“爹爹，这里真的有绿光吗？”
“有啊。”沈文琅蹲下来，和他一起看着地球仪，“等你长大了，爹爹和爸爸带你去看。”
“那我要快点长大！”沈念途的眼睛亮闪闪的，“到时候我自己坐飞机去外婆家，你们就可以去看绿光啦！”
沈文琅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眼眶忽然有点发热。他看着儿子认真的小脸，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高途，对方正对着他笑，眼里的温柔像浸了水的棉花。
晚上哄沈念途睡着后，沈文琅把高途拉到阳台。深秋的夜空很干净，星星亮得像撒了一地的碎钻。“你听到了吗？”他笑着说，“咱们的小男子汉，已经在催着我们去享乐了。”
“听到了。”高途靠在他肩上，声音里带着点暖意，“不过不急，慢慢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每天回家能看到你们俩，就很幸福。”
沈文琅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他知道高途说的是真心话，就像他自己，虽然偶尔会羡慕花咏他们的自由，却从未真的后悔过。那些深夜的啼哭，那些沾满口水的亲吻，那些奶声奶气的“爹爹”，都是生命里最柔软的馈赠。
只是偶尔，他还是会打开那个“未来计划”文件夹，想象着十几年后的场景：沈念途已经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少年，挥手送他们去机场；他和高途坐在贡多拉上，听船夫唱着跑调的情歌；在冰岛的雪地里，高途的围巾被风吹起来，沾了点他的唇印……
这些藏在岁月里的期待，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虽然要等很久才能发芽，却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多了点甜。
沈文琅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忽然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等兔兔再大些，咱们先去邻市的温泉山庄，就住一晚，好不好？”
高途笑着点头，眼里的星光比天上的还亮：“好啊，我听说那里的温泉蛋特别好吃。”
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悄悄钻进阳台。远处的路灯亮得像串星星，家里的布丁在窝里打了个哈欠，沈念途的小房间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沈文琅知道，属于他们的“享乐”，或许会来得晚些，但只要身边的人在，再久的等待，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