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林溪攥着手里的饭卡，在走廊拐角第三次拦住沈念途。少年背着双肩包，白衬衫领口被风吹得微敞，看到她时，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戒备。
“沈念途，”林溪把饭卡往他面前递了递，指尖因为紧张泛白，“我妈给我充了张新饭卡，里面钱太多了，用不完。这周五晚上，学校门口的中餐厅，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谢谢你帮我补数学。”
沈念途的目光在饭卡上扫了一眼，没接，声音淡淡的：“不用。”他侧身想绕开，却被林溪往前挪了半步，再次挡住去路。
“那……我给你带早餐？”林溪不死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知道有家面包房的可颂特别好吃，每天早上排队才能买到。”
“我说了不用。”沈念途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添了点不耐烦。他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喜欢这种被纠缠的感觉。上周帮林溪讲题，本就是因为她知道她的弱点，如今她这样反复提及，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天大的事。
林溪看着他疏离的表情，心里有点发堵。她其实不太会跟人打交道，转学过来这一个月，除了必要的课堂问答，几乎没跟同学说过话。这次鼓足勇气想表达感谢，却好像搞砸了。
“那……你想要什么？”她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了些，“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沈念途的脚步顿住了。他转头看向林溪，少女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乱，眼睛里带着点无措，像只被雨水淋湿的小鹿。他忽然想起上周在香樟树下，自己对着潮虫手足无措的样子——被她撞见的那个瞬间，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保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别把我怕虫子的事告诉任何人，就算扯平了。”
林溪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在她看来，那个对着小虫子露出慌乱表情的沈念途，比平时那个冷冰冰的学神可爱多了，根本算不上什么把柄。
“就这个？”她有点不确定地问。
“嗯。”沈念途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林溪忽然反应过来，心里冒出个大胆的念头。她往前一步，飞快地抓住了沈念途的手腕。
少年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温热的，带着点微颤。沈念途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错愕，看着被拉住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有事？”
他的皮肤很烫，林溪的指尖像触到了炭火，下意识想松开，却又咬着牙攥紧了些。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要……要想我不告诉别人，你得一直给我补课。”
沈念途的眼睛睁大了些，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林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你得继续帮我补数学，直到我及格为止。不然……”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念途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他抽出自己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林溪，”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这是在威胁我？”
阳光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紧抿的唇线，和眼底翻涌的愠怒。林溪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可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试图解释，却被沈念途打断。
“我要是不同意呢？”他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嘲讽，“你就把那件事传遍全校，让大家都知道，年级第二害怕虫子？”
林溪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她看着沈念途生气的样子，心里忽然慌了。她其实根本没想过要威胁他，刚才那句话，更像是情急之下想留住这份“联系”的蠢办法——自从沈念途开始帮她补数学，她在这个陌生的学校里，终于有了点不那么“透明”的感觉。
“我……”她张了张嘴，忽然看到沈念途转身要走，情急之下，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如果你不帮我，我会被家人打的。”
这句话说得又急又快，带着哭腔，连林溪自己都愣了一下。
沈念途的脚步彻底停住了。他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突然红了眼眶的少女，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怀疑，“就因为数学不及格？”
林溪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胸前的校服上，洇出小小的深色痕迹。“我爸妈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她哽咽着说，“如果这次期中考试再考不好，就要把我送回原来的学校，还要……还要禁足我半年，不准我画画。”
她说的是实话。转学过来时，父母就给她下了最后通牒，数学必须及格，否则就没收她所有的画具，让她专心应付学业。只是“被打”那句，是情急之下加的谎。
沈念途看着她哭得发红的眼睛，心里忽然有点乱。他不喜欢被威胁，更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住软肋的感觉，可看着林溪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有次因为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被父亲训斥“没出息”，那天晚上，他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直到母亲悄悄过来陪他。那种无助的感觉，和此刻林溪眼里的恐慌，有点像。
“你……”沈念途张了张嘴，想说“这是你的事”，却又咽了回去。他看着林溪攥着衣角、指节泛白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期中考试还有多久？”他问，语气缓和了些。
林溪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连忙擦掉眼泪：“还有……还有四周。”
沈念途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林溪脚边，像个沉默的拥抱。
“最后一次。”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无奈，“补到期中考试，及格为止。”
林溪的眼睛瞬间亮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真的？”
沈念途看着她这副又哭又笑的样子，心里那点怒气忽然散了，只剩下哭笑不得。他转身往前走，声音闷闷地传来：“明天晚自习，老地方。”
林溪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手心全是汗。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风吹过走廊，带着晚樱的香气，她觉得，这个有点“狡猾”的决定，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她不用再一个人对着那些看不懂的数学题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