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硬壳牛皮纸的封面在昏暗的手电光下显得格外厚重,散发着陈旧纸张和尘土的混合气味。吴邪小心翼翼地将它翻开。扉页上,一行行娟秀却透着力道的钢笔字迹猛地撞入眼帘:
我不知道,你是三个人中的哪一个,无论你是谁,当你来到这里,发现笔记的时候,相信你已经牵涉其中。笔记里,记录着我们这十几年的心血和经历,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里面的内容牵涉着一些巨大的秘密,你可以从中知道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但看过之后,福祸难料。
录像带是我们设置的最后一道保险程序。录像带寄出,代表着保管录像带的人已经无法联系到我,要么我已经死亡,要么就是它已经发现了我!
我也离开了这个城市。
陈文锦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地下室腐朽潮湿的气息变得格外刺鼻。手电光束在纸面上微微颤抖,映出吴邪骤然苍白的脸。他死死盯着那个词——“它”。
“为什么是宝盖头的‘它’?”吴邪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录像带寄给了三个人,一个给我,一个在阿宁手上,还有一个……是谁?”巨大的谜团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额……吴老板,”张楚岚适时地出声,用手电扫视着周围深沉的黑暗,“咱……咱要不要先出去再慢慢研究啊?这鬼地方阴森森的,瘆得慌!总感觉待着不太安全……”他心里在疯狂吐槽:这位吴老板心是真大啊!这种地方还敢捧着本子看得这么入神!
夏黎的目光同样落在笔记本上,陈文锦的警告、那个指向不明的“它”、录像带作为“保险程序”的设定……这些信息再加上他们手里的情报。这个‘它’应该就是汪家人!
再结合吴邪被一步步引到此处的事实,答案呼之欲出——这根本一开始就是一个为吴邪量身定制的局!
吴邪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他飞快地翻动笔记本,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忽然,一张夹在书页中的纸飘落下来。他连忙捡起,手电光照上去——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扭曲的符号。
“咦?”张楚岚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些图案!不就是我们刚进楼道时,在那个被封死的水泥墙上看到的吗?一模一样!”
吴邪定睛一看,身体一震:“没错!原来这些图案是这个意思!它标注的是地点!长白山云顶天宫、瓜子庙七星鲁王宫、卧佛岭天观寺佛塔、沙头礁海底沉船墓……”他每念出一个名字,脸色就复杂一分,“这些地方……我都去过!”
夏黎看到这里,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借着身体的掩护,手指在衣袋里的特制通讯器上快速盲按了几下,将吴邪报出的这几个地点名称传回了基地。
要尽快确认这些地点在这个世界是否存在!如果存在,那将意味着巨大的潜在危险,对普通人社会的稳定是致命的威胁。
“可是,”张楚岚一脸困惑,“这些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我明白了!”吴邪猛地抬起头,“这些地方,串联起来,就是传说中周穆王当年追寻长生不老时走过的‘龙脉’!”
夏黎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图纸上,线条蜿蜒曲折,几个点被着重标记,确实隐隐勾勒出一条龙的形态。“龙脉?”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连起来看,确实像一条龙。古人迷信风水地脉,认为这种地方蕴藏着长生的契机,倒也……不算太意外。”
吴邪脸上充满了荒谬和愤怒:“古人追求长生也就算了!怎么到了现在,还有人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这都什么年代了!”他攥紧了那张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不管什么时代,”夏黎的声音不高,“长生不老这四个字,对某些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
吴邪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图纸上,眉头紧锁:“柴达木塔木陀?”他目光聚焦在图纸上唯一一个偏离了那条“龙形”脉络的点,“为什么只有这个点,是在‘龙门’之外的呢?它有什么特别?”
塔木陀,西王母宫!夏黎心中瞬间将这个地名与黑管儿和肖自在那边的情报对接。看来他们后面的目的地应该是那里无疑了!
他继续翻动笔记本,动作急切。忽然,他的手指停住了,瞳孔骤然收缩。在某一页的角落,三个字被红笔用力地圈了出来,笔迹几乎要划破纸张——青铜门!
“青铜门!”吴邪失声惊呼,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陈文锦,她也去过青铜门过?!” 巨大的震惊和更多的疑问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旋涡的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秘密。
夏黎的声音适时响起,冷静地分析着线索:“这上面记录你去过的地方,以及陈文锦他们去过的地方,高度重合。像一份路线图。看上去是有人希望你再走一遍他们走过的路。” 她顿了顿,看向吴邪,“一个巨大的、围绕着‘长生’展开的局,而你,吴老板,你似乎从一开始就被选中,成为了局中最关键的那枚棋子。”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吴邪几乎要抓狂了,巨大的压力和谜团让他濒临崩溃,“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值得布下这么大的局,把这么多人卷进来?!”
“永远不要低估人的欲望。”夏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然而话音未落!
“小心!”张楚岚的惊呼与夏黎的动作几乎同步!
就在吴邪身后,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弹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浓烈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异香瞬间爆发,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那是一个“人形”,却早已失去了人的形态。全身覆盖着肮脏破烂、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片,如同裹尸布。一头枯草般纠结缠绕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惨白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纹路。它的十根手指的指甲已经异化变得尖锐无比,闪烁着阴冷的寒光!此刻,这双利爪正撕裂空气,带着一股腥风,直取背对着它、毫无防备的吴邪后心!
霍玲!准确的说是霍玲异化后变成的禁婆!
吴邪只觉一股冰冷刺骨的恶风从背后袭来,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他骇然回头,瞳孔里倒映着那迅速放大的、非人的恐怖面孔和闪着乌光的利爪,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电光火石间,夏黎动了!
混乱之间,吴邪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着飞跌出去,重重摔在房间外的水泥地上,摔得七荤八素,手电筒也脱手飞出,骨碌碌滚到墙角,光线随之熄灭。
“姐!”张楚岚“惊恐”地大叫一声,声音里满是“绝望”。就在吴邪被推出房间的瞬间,夏黎反手一带,将生锈的房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
门内,世界骤然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禁婆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臭和它喉咙里发出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嗬嗬”声充斥耳膜。那乌黑的利爪带着腥风,已袭至夏黎面门!
就在爪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夏黎动了!她的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类视觉的极限,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鬼魅。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大动作,只是指尖在腰间极隐蔽地一拂,两点微不可察的碧绿幽光无声无息地弹出,精准地没入禁婆扑来的躯干!
绝命蛊!
前一刻还凶戾狂暴的禁婆,动作猛地一僵!如同瞬间被抽掉了所有筋骨,那具扭曲的身体在空中诡异地停顿了零点几秒,然后“噗通”一声,像一滩彻底失去支撑的烂泥,直挺挺地砸落在布满厚厚灰尘的水泥地上,扬起一片呛人的灰雾。
“卧槽,吓死爹了!”张楚岚夸张地拍着胸口,“阿黎姐你这蛊也太霸道了!这玩意儿就是禁婆啊!看着挺唬人,结果一秒躺?我还以为要大战三百回合呢!”
“少废话。”夏黎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她蹲下身,随手捡起一根棍子,在禁婆身上戳了几下,确定它死透了,“动静!吴邪还在外面听着呢!”
“明白!”张楚岚立刻会意,脸上浮起一丝搞事的坏笑。他左右一扫,目光锁定墙角那把摇摇欲坠的木椅。
下一秒,狭小的地下室里瞬间“热闹”起来!
“哐当!”张楚岚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那把破椅子上,木屑四溅!
“砰!”夏黎随手抄起地上一个生锈的铁皮桶,抡圆了砸在旁边的水泥柱子上,巨大的撞击声在地下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小心!它过来了!”张楚岚扯着嗓子大叫,同时拿起东西往地上摔,制造出打斗的动静。
“滚开!”夏黎配合地厉喝一声,又是一脚踹在旁边的破木柜上,“轰隆”一声,本就腐朽的柜门应声碎裂,里面的杂物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乒乒乓乓!稀里哗啦!
各种物体被砸烂、撞倒、踢飞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张楚岚“惊险万分”的呼喊和夏黎“奋力搏杀”的怒喝,交织成一场激烈无比的“生死大战”交响曲,穿透薄薄的门板,清晰地传到外面趴在地上的吴邪耳中。
“张黎!张楚岚!”吴邪听得心惊肉跳,顾不得浑身疼痛,挣扎着爬起来,“你们怎么样?!快开门!开门啊!” 门内那激烈的打斗声让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姐弟俩只是普通人啊!面对那种怪物……
就在吴邪急得几乎要撞门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后方伸来,快如鬼魅,准确地捂住了他的嘴!
“唔!”吴邪骇然,下意识地剧烈挣扎,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别动。”一个低沉、清冷,却带着奇异熟悉感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寒泉滴落深潭,瞬间浇灭了吴邪所有的挣扎和恐惧。
这个声音!
吴邪的身体僵住,他猛地转过头,黑暗中,借着外面走廊极其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了一张苍白、轮廓分明、俊美得近乎不真实的侧脸。那双眼睛,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也沉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古井。
“小哥?!”吴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几乎破音,眼泪差点夺眶而出,“真的是你!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涌上心头,让他鼻尖发酸。
张起灵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动作依旧无声无息。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吴邪脸上混合着惊喜、委屈和后怕的表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转向那扇不断传出激烈“打斗”声响的木门。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我还没问你呢!”吴邪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随即猛地想起门内的“险情”,焦急地抓住张起灵的胳膊,“不对!里面!里面还有人!他们有危险!那怪物……张黎和她弟弟还在里面!”他指着门,“怎么……怎么突然没动静了?”门内的喧嚣恰好在此时诡异地平息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这更让吴邪感到不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吱呀……”
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夏黎和张楚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两人都显得颇为“狼狈”。夏黎额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被‘汗水’(其实是故意弄湿的)粘在额角。张楚岚更是夸张,衣服上沾满了灰尘,脸上也蹭了几道黑灰,头发乱糟糟的,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死里逃生的模样。
“吴……吴老板?”张楚岚“虚弱”地开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太……太吓人了!差点就交代在里面了……”
“太好了!你们没事!”吴邪看到他们活着出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长长舒了口气,随即又急切地问,“禁婆呢!”
张楚岚“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喘着气说:“刚……刚刚真是惊险万分!那玩意儿力气大得吓人,速度又快!不过还好,我们姐弟俩……命不该绝!总算……把它搞定了!”他指了指门内黑暗中瘫在地上的那团阴影。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吴邪连声道,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目光转向身边的张起灵,连忙介绍道,“哦,对了!我和你们介绍一下,他是小哥。”他又转向张起灵,“小哥,这位是张楚岚,边上那位是他姐姐,张黎。”
“小哥?”张楚岚脸上堆起热情又带着点“后怕”的笑容,“哎呀!原来你就是吴老板一直挂在嘴边的小哥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吴邪也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说起来,你们还算是本家呢,都姓张。”
夏黎的目光,从门被拉开的那一刻起,就落在了张起灵身上。
此刻,她才真正看清这个传说中的“小哥”。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孤松,一身简单的深色衣裤,却掩不住那份遗世独立的清冷气质。
他的双眼深邃,沉静,如同封存了万载寒冰的幽潭,倒映着世间万象,却又仿佛空无一物。那是一种近乎剔透的纯净,一种历经沧桑却依旧未被尘世沾染的……空白。
这眼神……和冯宝宝的很像!
夏黎压下心头的震动,脸上浮现出一个带着恰到好处疲惫和感激的温和笑容,朝着张起灵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