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内古朴雅致,却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酒香萦绕。
“这店里怎么没人啊?”张楚岚挠了挠头,有些纳闷。
雷无桀也东张西望:“难道大城主不在?我们来得不巧?”
夏黎几人几乎同时抬头望向屋顶方向,夏黎嘴角微扬,示意道:“喏,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酒肆的木质屋顶上,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位身影。
月光勾勒出他略显沧桑的轮廓,头发已然花白,正是雪月城大城主,酒仙百里东君。
然而,当他目光扫过下方众人,最终定格在叶鼎之脸上时,那份属于城主的沉稳瞬间破碎,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激动,嘴唇微颤,几乎失声:“云…云哥……?”
叶鼎之仰头看着他,故意打趣道:“云云哥?那我是不是应该要叫你东东君啊?”
这熟悉的、带着点戏谑的语气,让百里东君浑身一震,他恍若梦中,喃喃道:“我这是在做梦吗?”
夏黎打量着屋顶上那位与记忆中少年意气截然不同的百里东君,忍不住吐槽:“不过才20年左右,怎么一下老这么多?”
站在一旁的离仑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百里东君饱经风霜的脸,又侧头看了看身边慵懒中带着清俊的王也,冷不丁冒出一句:“王也你要注意保养,不然老的快。”
王也无辜躺枪,一脸莫名:“……关我什么事啊?”
冯宝宝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指着百里东君,认真补充:“他,年轻的时候和你长得一个样。”
王也:“……”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复杂。
这几句对话仿佛打破了凝滞的气氛,百里东君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晃,如一片轻羽般从屋顶飘然落下,瞬间便来到了叶鼎之面前,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你真的是云哥?!”
叶鼎之收敛了玩笑之色,郑重地点头,声音沉稳而清晰:“是真的,东君,我是叶云。”
确认无疑,百里东君眼眶瞬间红了,积攒了二十年的思念与遗憾汹涌而出,他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叶鼎之的手臂,力道之大,仿佛生怕眼前之人再次消失。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哽咽。
叶鼎之任由他抓着,抬手轻轻拍了拍这位昔日挚友、如今已是一城之主的兄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短暂的煽情过后,百里东君才恍然记起旁边还有其他人,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激荡的心绪,但目光仍舍不得从叶鼎之脸上移开,语气充满了困惑与急切:“云哥,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是已经……怎么现在又出现在雪月城了呢?” 他终究没能说出那个“死”字。
叶鼎之温和道:“东君,我目前的情况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我们慢慢说。”
百里东君立刻点头:“好。” 他这才注意到夏黎等人气度不凡,显然并非寻常之辈,尤其是王也和诸葛青的容貌,让他再次瞳孔地震。
叶鼎之顺着他的目光,开始介绍:“东君,我来给你介绍,我的这些朋友。”
百里东君的目光在夏黎、冯宝宝、张楚岚、王也、诸葛青、离仑等人脸上扫过,当再次清晰看到王也和诸葛青时,他终于忍不住惊愕出声:“你!”
王也抬手,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嗨!”
百里东君看看王也,又看看诸葛青,脸上写满了惊奇:“你们这是……怎么可能!居然和我年轻的时候,还有雷梦杀长得一模一样!” 雷梦杀乃是雷无桀与李寒衣的父亲,亦是他已故的师兄。
诸葛青无奈:“我就知道会这样~你好,百里城主,我叫诸葛青。”
王也也解释道:“我叫王也,我们只是样貌长得一样而已,所以不要太过惊讶。” 他顿了顿,补充道,“算是……不同世界的奇妙缘分吧。”
“不同世界?”百里东君更加迷惑了,他看向叶鼎之,“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云哥,你刚才说的话……”
叶鼎之接过话头,决定坦诚相告:“东君,其实……准确的来说,我并不是这个世界里的叶云。”
“不是这个世界?什么意思?”百里东君眉头紧锁。
夏黎见叶鼎之还在斟酌用语,便用更直白的说法解释道:“简单来说,他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叶鼎之,而我们也都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人。除了萧瑟、无心和雷无桀,”她指了指旁边的三人,“毕竟他们三个都是这个世界的,你应该都认识。”
这个消息令百里东君有些惊愕:“其他世界!……所以云哥你发生过……”
叶鼎之点了点头,开始叙述那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你还记得当时的学堂大考嘛?”
百里东君毫不犹豫:“当然记得……” 那是他们的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叶鼎之(叶云)命运转折的开始。
叶鼎之:“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我的经历就是从学堂大考时,开始和你的这个世界里的我产生了不一样的变化。我当时和王一行走的那条路受到了天外天的追杀,重伤之际我意外去到了夏姐他们所在的世界,之后一直受他们的照顾,并且还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往不同的世界。前不久,我们已经去过了我的那个世界,我救下了我师父,并且夏姐他们帮助我给叶家翻了案。但是文君那边,我并没有像这个世界的我一样爱上她,但是我和景玉王做了交易,等景玉王登上帝位之后,就会放她自由。”
他言简意赅,却信息量巨大。百里东君听得怔忡,半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虽有遗憾,但更多的是欣慰:“原来如此……活着就好~” 对他而言,虽然是另外一个世界,但是也算是少了些遗憾,也算是幸事。
他看向夏黎等人,目光中充满了感激:“这么说来你们都去过云哥的世界,那认识年轻时候的我吗?”
冯宝宝立刻点头,肯定地说:“嗯嗯,认得噻!还认得你那个可以变年轻的师父还有那个耍枪嘞,叫,叫……” 她一时想不起名字。
离仑在一旁淡淡提醒:“司空长风~”
冯宝宝:“对,司空长风。”
百里东君再次惊讶:“你们居然还认识师父?!”
夏黎笑道:“嗯,而且当时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南宫春水散功,所以就一起走了,另外我们后面还帮你们特训去打登天阁呢。”
百里东君听着几人的话,脸上露出了充满回忆的笑容,那段时间纯粹而美好:“原来是那个时候啊~确实那个时候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 他好奇地问,“不过你们是怎么给我和长风特训的?”
王也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这个就主要是宝宝和阿黎了,一个负责揍,一个负责治,你们两个主要负责挨揍!”
百里东君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少年:“没想到我们还有这种缘分呐~!” 笑过之后,他看向叶鼎之,眼中闪着光,“对了,云哥,我现在已经成为了酒仙,你们一起来尝尝我酿的酒!就当是……庆祝重逢!”
叶鼎之欣然应允:“好,那我们就来尝尝东君你这位酒仙的酒!”
百里东君的酿酒手法自然与普通酿酒师不同。他引着众人来到后院,此时正值月明星稀之夜,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正是酿酒的好时机。
百里东君纵身一跃,再次轻巧地落在屋顶,仰头望月,朗声道:“一醉年年今月夜,今天的月光刚刚好啊~”
雷无桀在下面看得新奇,忍不住问:“这酿酒和月光有什么关系?”
萧瑟抱着双臂,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淡淡道:“百里城主,要酿的,应该是这最出名的风花雪月吧。”
百里东君赞许地看了萧瑟一眼,笑道:“哈哈哈,没错我要酿的正是这最好的风花雪月!”
只见他指尖轻引,摆放在旁的酒坛中,清澈的酒液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化作一道晶莹的溪流凌空而起,随着他的指尖在空中流转盘旋,与倾泻而下的月光奇妙地交融在一起。他口中吟诵:“欲梦清虚桂子飘,一杯浊酒向天邀,何人恁爱今宵月,也上楼头弄玉箫!”
诗毕,那混合了月华的精粹酒液,如同受到召唤,乖巧地回流到酒坛之中,坛口微封,异香扑鼻。
无心赞叹:“不愧是大城主~”
雷无桀看得目瞪口呆:“哇!”
夏黎看着屋顶上那位对月酿酒的酒仙,对着身边的伙伴们笑道:“果然,不愧是南宫春水的徒弟啊,不管是20年前还是20年后的百里东君,都是一脉相承的装啊~”
冯宝宝深以为然,用力点头:“嗯嗯,好装~”
百里东君耳力极佳,闻言也不恼,反而哈哈一笑,捧着酒坛飘然落下。他取出早已备好的酒杯,小心翼翼地将那“风花雪月”倒入杯中,酒液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最好的风花雪月,云哥,你们都快来尝尝!”
叶鼎之率先端起一杯,一饮而尽,闭目回味片刻,睁开眼,眼中满是赞赏:“好酒!醇厚绵长,意境悠远,不愧是你,东君!”
萧瑟细细品咂,缓缓道:“疏凉如风,柔美如花,寂静如雪,怅凉如月。在我看来人间百味也不过如此了~”
离仑也微微颔首:“确实是好酒。” 他虽为槐鬼,对这等凝聚自然精华的美酒,亦能品出其不凡。
百里东君:“好酒能品一味,碉楼小筑的秋露白号称能品三味,我这酒,能品四味否?”
夏黎品了一口酒,挑眉看向百里东君:“应该不止能品四味吧~你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这酒……似乎还有些别的功效。”
百里东君眼中闪过一抹讶异,随即笑道:“你们不愧是云哥的朋友,确实,这‘风花雪月’中我加了一些可以助人破境的东西,不过目前看来似乎白加了~” 他的目光在萧瑟、无心和雷无桀身上转了转。
萧瑟了然:“对逍遥天境之上没用?这样的话确实,我和无心已经半步神游了,就算是雷无桀这个夯货也已经突破逍遥天境了~”
“喂!萧瑟!说了多少次了,那个年字念ben夯货!”雷无桀不满地嚷嚷,但脸上却掩不住得意。
百里东君看着这三个年轻人,欣慰点头:“不错,少年天才啊!看来这两个月,你们机缘不小。” 他并未深究他们消失的这两个月具体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
雷无桀咂咂嘴,回味着“风花雪月”的滋味,憨笑道:“这酒是很好,不过我还是喜欢那种炽热如火的酒!”
张楚岚在一旁听了,插话道:“那你应该适合喝现代72度的白酒,一口下去保证你从里到外都烧起来。不过可惜,我们那边严格规定,未成年人不准饮酒,你喝不到了~” 他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
雷无桀顿时垮下脸:“啊?”
众人见状,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酒也品了,旧也叙了,夜色已深。百里东君:“我这‘东归’后院还有几间空房,若诸位不嫌弃,今晚就在此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