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是被肚子里的绞痛疼醒的。
她睁开眼，头顶是漏着光的茅草屋顶，几根枯树枝歪歪扭扭地架着，风一吹就“吱呀呀”的响。身下是铺着干草的土炕，硬邦邦的，还带着股霉味。
“姥姥……”
她下意识喊了一声，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叫。手撑着炕沿想坐起来，胳膊却软得没力气，肚子里空落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拧着。
她盯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皮包着骨头，纤细、蜡黄，指节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划伤，指甲缝里嵌着泥土。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被塞进了一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山脚下的土坯房、姥姥缝补衣服时的背影、灵米村田埂上的稻草人……还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她得找吃的，找吃的，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想啥呢？醒了就赶紧起来，灶房里还有半块红薯干，再不吃就被老鼠叼走了。”
门外传来姥姥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还夹杂着咳嗽。
苏离应了声，慢慢挪下炕。脚刚沾地，就打了个趔趄，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
她扶着土墙往外走，土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是姥姥求来的平安符，说是能保家里人不生病。
灶房更小，只有一个破了口的土灶，灶台上放着个豁了边的陶碗，碗里果然放着半块红薯干，硬得能硌牙。
苏离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咬了两下没咬动。没办法，饿了太长时间了，牙都没力气咬硬物了。
但她实在舍不得吐出来，就用碗在锅里舀了半碗温水，喝进嘴里慢慢把红薯干泡软往下咽。不知道喝了多少碗水，含了多长时间，红薯干小了些，肚子已经水饱了，走起路来“咣当当”响。
“你这孩子，急啥？”
姥姥端着个破木盆走进来，盆里装着刚洗完的野菜，“早就跟你说别往林子里跑，你偏不听，这下好了，饿晕在里头。多亏了你大娘看见把你带回来。这要是被狼叼走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怎么活？”
苏离低着头，嘴里还嚼着红薯干，含糊地说：“我看家里没粮了……想找点儿野果，或者挖点野菜。”
姥姥叹了口气，把野菜放在案板上，拿起锈迹斑斑的菜刀慢慢切着：“林子里哪有那么多好东西？这几年天旱，野果少得可怜，野菜都被村里人挖光了。咱们家啥情况你不知道？你太姥姥生了九个娃，你姥姥我也生了九个，到你妈这儿，也是好不容易九个娃里出了你这一个闺女，结果……”
说到这儿，姥姥的声音低了下去，菜刀切在案板上的声音也慢了些。
苏离脑子里又冒出来些零碎的记忆：灵米村的规矩，女子是家里的顶梁柱，男孩儿是赔钱货。生的女孩子多，家里就能多得不少钱财；可姥姥家几代都只有一个女孩，没办法，只能让女孩留在家里传宗接代，男孩长到十五岁就嫁出去，这样能省点粮食。
就因为女孩少，家里的钱财少，能买的地也少，年年收的灵米都不够换物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前两年父母又陆续生病过世，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对了，再过俩日，你二姑姑就要回来了。”姥姥突然说，菜刀顿了顿，眼里多了点光，“你二姑姑当年测出来有修仙资质，去了仙门，每年回来都能给家里带银子。要是你这次能被她看中，去仙门测测资质，要是成了，咱们家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苏离愣了愣。
二姑姑？
修仙资质？
这些词在脑子里转了转，莫名觉得熟悉。
她想起村里其他女孩说起二姑姑时崇敬羡慕的眼神。
二姑姑其实不知道是多少代前的老祖宗了。她是灵米村第一个被测出资质进入仙门的人，进仙门也有六百多年的时间了。那时候还是以男性为尊。
自从二姑姑进了仙门，不到百年的时间筑基成功，就开始带灵米村的女孩进仙门修仙，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进了仙门的女孩子家里可以得到一笔不少的钱财，说是叫“断亲钱”。自此仙凡有别，只有斩断亲缘才能无牵无挂有利修仙。
想起有人说“要是能去仙门，家里就能分好多灵米”，还有人说“测上资质的女孩，能给家里换一头牛呢”。
“我……能行吗？”
她小声问，心里有了点计较。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重要的事，可一使劲想，脑子就疼。
“咋不行？你是咱们家的闺女，肯定能行！”
姥姥把切好的野菜放进锅里，添了点水，“你好好养着，别再乱跑了。上次你三婶家的阿花，就是去林子里找吃的，差点摔下悬崖，现在还躺着呢。”
苏离点点头，可肚子里的饥饿感又涌了上来。那半块红薯干根本不管用，她看着锅里飘着的几片野菜，喉咙里直发痒。
等到傍晚，姥姥靠在墙角打盹的时候，苏离还是忍不住了。她悄悄拿了个布袋子，溜出了家门。她想再去林子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几颗野枣，或者挖点能吃的草根，总比在家等着饿肚子强。
林子里的树很高，枝叶密密麻麻的，把太阳挡得严严实实，风一吹，树叶“沙沙”响，有点吓人。
苏离攥着布袋子，顺着小路往里走，眼睛盯着地面，仔细找着能吃的东西。 可走了快一个时辰，她只找到几颗又小又涩的野果子，还有几根嚼起来发苦的草根。肚子里的绞痛越来越厉害，腿也越来越沉，眼前开始发花，连树影都变得模糊起来。
“再找找……再找一会儿……”
她咬着牙往前走，脚下突然被一根树根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额头磕在石头上，一阵剧痛传来。
她想爬起来，可身体却软得不听使唤，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最后只听见自己肚子里“咕噜”一声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子里的风还在吹，树叶的“沙沙”声里，偶尔夹杂着几声不知名的鸟叫，苏离蜷在地上，布袋子掉在旁边，里面空空的，只有几片枯黄的叶子。
在她昏倒的地方，渐渐起了风。
风打着旋慢慢由小变大，围着苏离转上几圈就钻入了她的丹田。
额头的血迹随着时间渐渐停止了，结了痂又脱落下来，皮肤上的痕迹变淡直至没有了。
苏离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醒过来后接着找吃的。在离晕倒不远的地方采到了不少蘑菇，看看天色不早了，高高兴兴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