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衡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穿透密林的寂静，精准地敲打在凌云的心弦上。他发现自己了！而且，他话中有话——“殿下身上还藏着有趣的秘密”？
凌云心中巨震，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他知道，在苏玉衡这等人物面前，任何惊慌失措都是致命的。他缓缓从树后走出，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苏先生好手段。不知先生口中的‘秘密’，所指为何？”
苏玉衡看着凌云沉稳的模样，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先对周文渊三人微微颔首：“周大人，柳小姐，还有……这位小公子，受惊了。”他手指轻弹，几道微不可察的气劲射出，精准地切断了捆缚三人的绳索。
周文渊和柳青岚急忙扯掉口中布团，剧烈咳嗽着，看向苏玉衡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与警惕。赵宸则惊魂未定地躲到周文渊身后，小手死死攥着周文渊的衣角。
“凌小友不必紧张。”苏玉衡这才转向凌云，晃了晃手中那块幽光闪烁的“星殒钢”样本，“此物气息，对‘影蛭’有特殊的吸引与安抚之效，恰可为我所用。至于那秘密……”他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赵宸身上，“或许，这位小公子自己，都未必全然知晓吧？”
赵宸被他看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摇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玉衡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道：“十八年前，宫中丽妃娘娘诞下皇子，却因血崩而薨，皇子亦被御医诊断为先天不足，恐难成活。然则，当时尚为婕妤、如今已贵为皇后的娘娘，力排众议，将这名体弱的皇子养于膝下，视若己出，百般呵护，终得康健。此事，在宫中并非秘辛。”
周文渊眉头紧锁：“苏先生提及此事何意？睿王殿下确是皇后娘娘抚养长大，娘娘贤德，天下皆知！”
“贤德？或许吧。”苏玉衡语气平淡，却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但若当年丽妃娘娘并非血崩而死，那名皇子也并非先天不足，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掩盖另一个更惊人的事实呢？”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利剑，直视赵宸：“睿王殿下，您可曾想过，为何您与陛下、与皇后，容貌气质皆无半分相似？又可曾疑惑，为何高俨一党，对您这位‘嫡出’皇子，敢行如此决绝的灭杀之事？”
赵宸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这些问题，如同梦魇，曾无数次在他心底盘旋，却从不敢深想！他颤抖着声音：“你……你胡说！”
周文渊和柳青岚也惊呆了，这个消息太过骇人听闻！若睿王非陛下亲生，那他的身份……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瞬间崩塌！
凌云心中亦是翻起滔天巨浪。他终于明白，为何高俨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追杀一位皇子！如果赵宸身世存疑，甚至并非龙种，那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皇权最大的讽刺和威胁！高俨杀他，不仅是为了铲除政敌，更是为了“维护”皇室血统的“纯净”！
“苏某是否胡说，殿下心中或有权衡。”苏玉衡语气依旧平静，“墨阁不才，恰巧掌握了一些当年旧事的线索。丽妃娘娘出身江南望族，入宫前，曾与一名才华横溢却家道中落的寒门学子有过婚约。后家族为攀附皇权，强行悔婚，送女入宫。而那名学子，心灰意冷之下，远走边关，化名投入军中，因其智勇双全，屡立战功，最终官至……”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周文渊，一字一句道：“……边境刺史，手握重兵。”
周文渊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指着苏玉衡，声音颤抖：“你……你是说……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色瞬间灰败。
苏玉衡却不理会他的失态，继续看着赵宸：“殿下，您觉得，一个因情伤而远走、最终位高权重的边将，在得知昔日挚被迫入宫，并疑似诞下自己的骨肉后，会做些什么？而当那位娘娘‘恰好’难产而亡，皇子‘恰好’体弱多病，又被皇后‘恰好’收养之后……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虽然没有明说那名边将是谁，但结合他之前的话语和周文渊的反应，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如同沉重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赵宸彻底崩溃了，他瘫坐在地，双手抱头，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中宫嫡子，是未来社稷的希望，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如此不堪，如此……危险！
周文渊面如死灰，喃喃道：“难怪……难怪他手握重兵，却始终对朝中争斗态度暧昧……难怪他对殿下……原来如此……”他似乎想通了某些一直困扰他的关节。
柳青岚亦是花容失色，她没想到，父亲的冤案背后，可能还牵扯着如此惊天的宫闱秘辛和边将野心！
凌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这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冷静下来。他看向苏玉衡：“苏先生告知此事，意欲何为？总不会只是好心为我们解惑吧？”
苏玉衡赞赏地看了凌云一眼：“凌小友果然心思通透。告知此事，其一，是让诸位明白当前处境之凶险，远超想象。殿下身份若曝光，天下虽大，恐无立锥之地。高俨要杀他，那位可能的‘生父’……或许也想‘控制’他。其二嘛……”
他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目的：“我墨阁对此矿脉，以及这牵扯皇权、边将的迷局，颇感兴趣。愿与诸位合作，共享信息，各取所需。我可为诸位提供庇护，并动用墨阁资源，助你们查明真相，甚至……在这场乱局中，谋得一席之地。”
合作？与神秘莫测的墨阁合作？
周文渊和柳青岚都看向凌云。此刻，唯有他还能保持冷静判断。
凌云心念电转。苏玉衡的话真假难辨，但关于赵宸身世的推断，逻辑上却并非不可能。与墨阁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眼下他们山穷水尽，确实需要外力破局。而且，墨阁的情报网络和隐秘力量，正是他们最缺乏的。
“如何合作？我们需要付出什么？”凌云直接问道。
“很简单。”苏玉衡笑道，“共享你们掌握的关于矿脉的所有信息，包括那‘钥匙’。必要时，需配合墨阁的行动。作为回报，墨阁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并提供一切必要支持，助你们对抗高俨、夏侯桀，乃至……查明殿下身世真相，寻找应对之策。”
条件听起来并不苛刻，甚至有些优厚。但凌云知道，一旦应下，他们就将彻底绑在墨阁的战车上，再难脱离。
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赵宸，又看了看忧心忡忡的周文渊和柳青岚，知道己方已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可以。”凌云沉声道，“但我们有权知道行动计划和风险，并且，在涉及殿下安危之事上，我们有否决权。”
“成交。”苏玉衡爽快答应，仿佛早就料到凌云会同意。他手掌一翻，将那块“星殒钢”样本收起，周围的“沙沙”声也随之渐渐远去，那些被吸引来的“影蛭”似乎退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夏侯桀的人很快会卷土重来，王虎也可能搜到这边。”苏玉衡道，“我先带你们去一处安全屋暂避。”
在苏玉衡的带领下，他们离开了这片危险的林地。凌云背着尚未完全恢复的小石头，周文渊和柳青岚搀扶着精神恍惚的赵宸，跟着苏玉衡在崎岖的山路中穿行。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山谷。谷中有几间看似普通的木屋，但内部却别有洞天，储存着食物、清水和药品，甚至还有简易的防御工事。
安顿下来后，苏玉衡便先行离开，去处理后续事宜。
木屋内，气氛依旧凝重。赵宸蜷缩在角落，不言不语。周文渊长吁短叹。柳青岚默默地为小石头处理伤口。
凌云走到赵宸身边，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殿下。”
赵宸缓缓抬起头，眼中一片茫然和痛苦。
“无论您的生父是谁，”凌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您是大晟朝的睿亲王，是无数百姓心中的希望，是周大人、柳小姐，还有我，以及许多愿意为您付出性命的人，誓死守护的对象。身份无法选择，但脚下的路，可以。”
赵宸怔怔地看着凌云，泪水无声滑落。
就在这时，木屋外负责警戒的魏统领（他竟不知何时也找到了这里，身上带伤）突然敲门进来，脸色凝重地递给凌云一小截细细的竹管：
“凌参军，刚收到的，‘夜枭’最高级别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