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后的网络，并未如韩菲和陈岳所愿，陷入对“骗子”的声讨，反而像一个被投入了超量酵母的面团，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疯狂发酵。
“系统工具人”这个词，带着荒诞、悲壮又极富解构主义的色彩，一夜之间血洗了各大社交平台。
但风向很快就变了。
当最初的震惊和戏谑过去，一股新的舆论暗流开始涌动。韩菲和陈岳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们花重金雇佣的水军和营销号迅速调转枪口，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攻击林晚。
【一个正常人会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说自己被系统控制？我看是压力太大，精神失常了吧？】
【细思极恐，林晚之前的种种行为，根本不是社恐，完全就是精神状态不稳定的表现啊！】
【盛世集团和虎鲨平台为了流量，居然让一个疑似精神有问题的艺人出来活动，这是对观众的不负责任！】
一篇篇看似“理性”、“客观”的分析文章被炮制出来，将林晚的每一次社死瞬间，都解读为“精神失控”的证据。他们试图用“疯子”这个标签，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让她被主流社会彻底抛弃。
一时间，#林晚精神状态#的词条，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被推上了热搜。
风暴中心的林晚，正把自己埋在出租屋的沙发里，用抱枕盖住头，试图隔绝整个世界。但系统的声音，比任何噪音都更具穿透力。
【叮！检测到高级别舆论攻击，触发特殊澄清任务！】
【任务名称：我不是疯子】
【任务描述：虎鲨平台将为你安排一场独家“精神状态访谈”直播，请宿主在直播中，向观众有效展示你的“正常”行为，并在主持人提问时，清晰地说出台词——“我很好，我只是有点特别。”】
【失败惩罚：宿主将获得“精神失常”debuff（持续72小时），在debuff持续期间，宿主在任何公共场合，都会不受控制地持续做出奇怪的举动（例如：对着电线杆深情告白、在超市闻遍所有洗发水、试图用眼神让红绿灯变色等）。】
林晚看着系统面板上那一行行具体的惩罚预览，眼前阵阵发黑。
对着电线杆告白？
她几乎能想象到自己抱着冰冷的水泥杆子，含情脉脉地说着“你好冰冷，你好坚硬，你好有安全感”的画面……
不！这比杀了她还恐怖！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双眼通红，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兔子。
这场所谓的“精神鉴定”直播，最终还是在周曼几乎崩溃的咆哮和安排下敲定了。直播间里，他们甚至请来了一位业内知名的心理学专家，试图用最权威的方式，来证明林晚的“正常”。
灯光亮起，林晚穿着一身邻家女孩般的浅黄色连衣裙，坐在松软的白色沙发上。她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努力想做出一个“端庄”、“正常”的姿态。
然而，她越是努力，那股深入骨髓的社恐就越是无法掩饰。她的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镜头，耳根早已红得像要滴血，和她苍白的小脸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直播间的弹幕，一开始充满了质疑和担忧。
【开始了开始了，公开处刑2.0版本？】
【这状态……说她没问题我都不信，你看她紧张得快哭了。】
【心疼晚晚，被资本推出来挡枪，这都什么事儿啊！】
专家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开始提问：“林晚你好，放轻松，我们就是随便聊聊。最近网上有很多关于你精神状态的讨论，你自己是怎么看的呢？”
来了！
林晚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最后在周曼杀人般的目光和系统倒计时的双重逼迫下，终于挤出了几个字。
“我、我很好……”
她的声音又轻又颤，像受惊的小奶猫。
“我、我只是……有点……特别。”
她说完这句台词，像是完成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整个人都虚脱了，垂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
演播厅里一片死寂。
心理专家脸上的专业笑容也僵硬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然而，停滞了片刻的弹幕，却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彻底爆发了。
【啊啊啊啊啊啊！她说她很好！她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她很好！我破防了家人们！】
【“我只是有点特别”……草，为什么我觉得这句话又心酸又可爱！这不就是我们每个有点内向、有点社恐的人想对世界说的话吗？！】
【正常？什么他妈的叫正常？像机器人一样对答如流就叫正常？我觉得晚晚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最真实的正常！紧张、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AwSL超话集合！保护我方最“特别”的晚晚！谁再说她疯了，老子顺着网线过去把他家电线杆涂成绿色！】
舆论，再一次完成了惊天逆转。
林晚那副“我真的努力在装正常但对不起我搞砸了”的社恐晚期模样，非但没有成为“精神失常”的证据，反而像一把重锤，精准地击中了当代无数年轻人的心巴。
她的“特别”，成了所有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灵魂的最好代名词。
那位心理专家看着弹幕，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快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饶有兴致的光芒。他推了推眼镜，对着镜头笑道：“看来，我们的观众朋友们，比我更懂得如何解读‘特别’这个词。在我看来，林晚小姐不是精神有问题，恰恰相反，她拥有一个非常敏感和真实的灵魂。我想，我很乐意为她提供一些免费的咨询，不是作为医生对病人，而是作为一个有趣的研究者，对一个有趣的案例。”
一个“精神失常”的指控，就这么被消解成了一个“有趣的案例”。
虎鲨后台，陈岳那张永远挂着温和笑容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扭曲。他捻动小叶紫檀手串的速度越来越快，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
旁边的韩菲，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她那只没有敲击桌面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们再一次失败了。而且是以一种更彻底、更匪夷所思的方式。林晚的“异常”，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用资本和舆论逻辑所能理解的范畴。这个女孩像个黑洞，能吞噬掉所有针对她的恶意，再将其转化为自己的能量。
这让他们感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
盛世集团顶层，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
顾清寒看着平板上直播的重放，目光停留在林晚说出那句“我只是有点特别”的瞬间。女孩的脆弱、倔强和惊慌失措，都清晰地倒映在她那双冰冷的丹凤眼中。
她右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也染上了一丝无人能懂的温柔。
“特别……”她低声重复了一遍。
这种完全反套路的真实，这种无法被任何公关模板定义的鲜活，或许……能为盛世集团带来一些全新的东西。她拿起手机，给陈曦发了一条信息：“拟一份关于林晚个人Ip商业价值最大化的新方案，尤其是她在非传统营销领域的应用潜力。”
剧组酒店里，秦瑶正敷着面膜，看到这条直播推送时，嗤笑了一声。当听到林晚那句颤抖的“我只是有点特别”时，她“哈”地一声大笑出来，震得脸上的面膜都快掉了。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转发了林晚的直播切片，配上了一句极具她个人风格的文案：“笨蛋，你可真会装。”
这条动态一发，cp粉瞬间过年。
【啊啊啊！影后亲自下场盖章了！我们晚晚就是最会“装”正常的笨蛋！】
【这是什么神仙守护！嘴上骂着笨蛋，身体却很诚实地转发了！】
【翻译一下秦女王的话：她好着呢，少在那瞎bb！】
几乎是同时，林晚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私信。
发信人是苏小小。
“晚晚姐，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正常的。[爱心][抱抱]”
看着这条信息，林晚仿佛能看到那个胶原蛋白满满的女孩，含着棒棒糖，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
在世界的另一端，一间被无数屏幕光芒照亮的昏暗房间里。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头发乱糟糟的银灰色脑袋正对着主屏幕。屏幕上，无数代码和数据流飞速闪过，最终汇集成一张复杂的人物行为逻辑分析图，而分析的对象，正是林晚。
“逻辑不成立……行为模式与心理预期结果呈负相关……引发的社会效应出现混沌化特征……”周渺面无表情地念着分析结果，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数据流光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困惑”的情绪。
她受雇于人，本以为扒出一个流量明星的炒作剧本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可现在，她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无法用任何数据模型去解释的“异常体”。
这种未知，激起了她作为顶尖黑客的、最原始的征服欲和好奇心。
她十指如飞，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指令。
“启动一号观察探针，尝试建立非物理性直接接触。”
而刚刚完成任务，瘫在休息室椅子上的林晚，脑子里还回响着系统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叮！任务完成！‘我不是疯子’触发超预期社会效应！】
【羞耻能量值+8000！】
【恭喜宿主社会声望+300，个人成就‘规则的代言人’熟练度提升！】
她看着手机上那些从“精神失常”到“心疼特别”的舆论反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那些令人羞耻到想死的任务，如今竟然变成了一块坚不可摧的“免死金牌”。
只要她还在“社死”，似乎就没人能真正打倒她。
她正靠着这种奇特的认知获得一丝喘息，手机屏幕却突然自己亮了一下。
一个匿名的、极简的对话框弹了出来，上面只有一行字，像机器生成的一样，没有任何语气。
【你好，林晚。我对你的“系统”很感兴趣。经计算，我们直接对话的效率，比我单方面分析数据高出73.4%。】
林晚浑身的汗毛，在那一瞬间，全部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