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回自己那间鸽子笼似的小出租屋的。
她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胸腔里打着一套失传已久的疯魔乱舞拳。苏小小那张天真无害的脸，和她嘴角那抹胜利者的微笑，像两帧画面在她脑子里反复切换，让她一阵阵地反胃。
棋子。
一个被推出去精准扎向顾清寒心脏的，用完即弃的棋子。
林晚瘫坐在地上，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她宁愿面对系统一万次堪比公开凌迟的社死任务，也不想再面对苏小小那种披着兔子皮的狼。社死只是精神层面的折磨，而苏小小，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人类的、精心算计的恶意。
就在她自闭到快要长出蘑菇时，手机用一种催命般的频率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周扒皮”三个大字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旁边是周曼那张和财神爷p在一起的头像，显得格外讽刺。
林晚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有预感，这通电话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犹豫了三秒，她还是认命地划开了接听键。
“林晚！你是不是又想上天！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血压太稳定了，非得给我找点刺激？！”
周曼那标志性的咆哮隔着听筒传来，震得林晚耳膜嗡嗡作响。这音量，这穿透力，让她瞬间回到了被论文导师支配的恐惧中。
“曼姐，我……我今天就是去喝了杯咖啡……”林晚的声音虚得像蚊子叫。
“喝咖啡？！你喝的是孟婆汤吧！我刚接到盛世集团那边的电话，你猜怎么着？你所有在星耀直播的推荐位全被撤了！下个月的平台推广活动，你的名字直接被划掉了！所有！一切！全部！冻结了！”
周曼的语速快得像加特林，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在林晚脆弱的神经上。
林晚的脑子“嗡”地一声，彻底空白了。
盛世集团……顾清寒的公司。
“顾总的助理，那个姓陈的女人，亲自打来的电话。”周曼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罕见的疲惫和凝重，“话没说死，但意思很明白。让你‘收敛’一点，管好自己的‘私生活’，别再给顾总添堵。”
私生活……添堵……
林晚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原来，系统面板上那个【顾清寒-50（醋意滔天）】的背后，是如此迅猛而冰冷的雷霆之击。这已经不是什么好感度游戏了，这是资本的铁拳，是能一巴掌把她这种小虾米拍回泥里的，不容置喙的警告。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顾清寒，不仅仅是她的任务目标，更是手握她生杀大权的顶头大老板。她的一点情绪波动，就能让自己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
“我……我知道了。”林晚的声音干涩沙哑。
电话那头的周曼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平复情绪。“你也别太慌，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这事儿有古怪，顾清寒那种级别的大佬，按理说不至于为这点绯闻动这么大肝火。我先帮你周旋一下，你这几天安分点，别再出门了！”
挂了电话，林晚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包裹了她。社死可怕，但至少有个盼头，任务完成了就能解除。可被资本封杀，就像被判了无期徒刑，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周曼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的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复杂难言的意味。
“林晚，有个事……可能算个好消息，也可能算个坏消息。”
“什么？”
“秦瑶的经纪人李姐刚刚联系我了。”
秦瑶？那个怼天怼地的顶流影后？林晚心里咯噔一下，这又是哪一出？
“李姐说，秦瑶最近在谈一部新剧，仙侠题材的，S级大制作。她愿意出面跟导演推荐，给你一个女三号的角色。”周曼顿了顿，补充道，“有大量的打戏，很圈粉的那种角色。”
林晚愣住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还是纯金馅的。以她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状态，别说S级大制作的女三了，就是网剧的女十八号都轮不到她。
“但有条件。”周曼的声音沉了下去，“她们要求，你必须立刻、马上，在你的个人社交账号上，公开澄清你和顾清寒、还有那个苏小小的绯闻。态度要坚决，措辞要明确，撇得越干净越好。”
林晚瞬间就明白了。
秦瑶这是嫌她脏，嫌她身上的八卦麻烦，怕被这趟浑水溅到自己身上。给她一个角色，就是让她当众表演一出“我和她们不熟”，用她来当挡箭牌，彻底把自己从这场风波里摘出去。
这哪里是橄榄枝，这分明是一根绑着胡萝卜的棍子，诱惑着她往新的坑里跳。
就在这时——
【叮咚！】
那该死的机械音又在她脑子里响了起来。
【新任务发布：影后的“真爱”宣言】
【任务内容：在24小时内，于个人微博公开发布一条动态，内容必须包含“秦瑶才是我的真爱”字样，并同时@顾清寒、@苏小小。】
【失败惩罚：系统将自动剪辑您出道以来所有与“秦瑶”相关的“黑历史”片段，包括但不限于：在后台偷看秦瑶差点被保安架走、在粉丝群匿名吐槽秦瑶眼线画得太粗、模仿秦瑶红毯造型结果摔了个狗吃屎……剪辑成一部名为《我的偶像：爱与恨的交响曲》的纪录片，并购买cctV8电视剧频道黄金档广告时段，循环播放一周。】
林晚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这他妈是什么魔鬼任务？！
在澄清绯闻的节骨眼上，公开对秦瑶“表白”，还要@正在气头上的顾清寒和刚算计完自己的苏小小？！
这已经不是修罗场了，这是要把她直接绑在火箭上，发射到太阳上去，让她在亿万观众的注视下，人间蒸发，神形俱灭！
而那个失败惩罚……简直就是把她的社会性死亡证明打印出来，裱上金边，送到全国人民面前展览！
【杀了我！现在！立刻！马上！】林晚的内心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尖叫，【我选择和我的黑历史同归于尽！】
“林晚？林晚！你还在听吗？”周曼的声音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曼姐……我……”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周曼的语气斩钉截铁，“你现在没得选！顾清寒那边是死局，你再不找条活路，就等着被雪藏到毕业吧！秦瑶这根藤，不管有没有毒，你都得先给我抓住！先活下来，再说别的！”
周曼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林晚所有的侥幸。
是啊，一边是被资本捏死，一边是跳进另一个火坑，但至少，火坑里还有个盼头。
挂了电话，林晚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瘫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她和周曼的通话记录。她盯着那个和财神爷依偎在一起的丑照大头贴，忽然觉得有点想哭。
夜色渐深，城市的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突然，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晚疑惑地点开。
短信里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一间书房，光线沉郁。一只骨节分明、皮肤冷白的手掌摊开在镜头前，掌心处，一道狰狞的伤口翻开了皮肉，是被锋利的瓷片划破的，周围还有未干的血迹。那只手上，还戴着林晚无比熟悉的一副金丝边眼镜。
是顾清寒的手。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她想起咖啡馆里那声清脆的碎裂声，原来，她真的把杯子捏碎了……
照片下方，跟着弹出了一行字：
“有些人，别再惹她不开心。”
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字符，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胁。
林晚的大脑一片混乱。她不知道发信人是谁，也许是那个精明干练的陈助理，也许是顾清寒身边任何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张照片，这行字，将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冷的“顾总”形象彻底击碎了。
原来她也会受伤，会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来宣泄情绪。原来她的愤怒背后，是这样笨拙又真实的疼痛。原来她身边的人，会用这种带着威胁的方式来保护她。
她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Npc，不是一个只存在于系统数据里的任务目标。她是一个会因为嫉妒而失控，会伤害自己，会被人小心翼翼保护着的……活生生的人。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林晚心头，有愧疚，有惊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的……心疼。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道刺目的伤口，又想了想系统那个堪称自杀式的任务。
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破土而出。
她猛地从地上坐起来，眼神重新燃起了光。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要接下秦瑶的“橄榄枝”，她也要完成系统的任务。
她要在这死局里，走出一条活路来。
林晚抓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调出了系统的任务面板，死死地盯住了“语言漏洞”那四个字。
这一次，她要在刀尖上跳舞，在修罗场的中心，玩一次最大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