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直播年度盛典的后台，空气像凝固的胶水，混杂着发胶、香水和高级盒饭的味道。林晚坐在角落的化妆台前，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给“任务目标锁定雷达”充电。
镜子里的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简约礼服，是陈曦亲自送来的，据说是顾清寒的私人高定师连夜赶制的。布料贴着皮肤，柔软又冰凉，像顾清寒握住她手腕时的触感。长发被松松地挽起，露出她那张在灯光下白到发光的脸，和那颗总是泄露主人心事的泪痣。她看起来不像个要去表演的网红，更像个即将被献祭的祭品。
“渺渺，你那边……oK吗？”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着藏在手包里的手机说话，耳机线顺着礼服的内衬一直通到耳朵里。
“放心，”耳机里传来周渺懒洋洋的声音，背景里是键盘被敲成冲锋枪的噼啪声，“防火墙数据流一切正常，我已经布下了三个伪装节点和两个数据陷阱。那个K只要敢跟进来，我就能咬住他的尾巴。你只要负责……嗯，负责当好那个最闪亮的‘物理外挂’就行。”
“我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个U盘……”林晚欲哭无泪。
“下一个，林晚！准备上场！”导演的催促声像一道催命符。
林晚深吸一口气，腿肚子转筋，一步一步挪向了那个灯火通明的舞台。
聚光灯打在脸上的瞬间，她几乎要瞎了。台下是黑压压的人头和闪烁的灯牌，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把她掀翻。她在前排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了秦瑶，今天的大影后穿了一身火红色的长裙，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那双狐狸眼带着审视的意味，手腕上的小铃铛在轻轻晃动。不远处，苏小小也混在粉丝堆里，穿着应援卫衣，举着一个写着“姐姐勇敢飞，我永相随”的灯牌，圆脸上挂着甜甜的梨涡，但那双小鹿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在锁定自己的所有物。
而在二楼的VIp包厢里，隔着一层深色的玻璃，林晚知道，顾清寒就在那里。
音乐响了。是一首节奏欢快的、有点年代感的舞曲。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按照K给的“剧本”和系统的指令，僵硬地动了起来。
那是一段融合了某个过气网红招牌动作的“沙雕舞蹈”，动作本身不难，但每一个节拍都精准地踩在了尴尬和土味的爆点上。左三圈，右三圈，扭脖子，踢踢腿……林晚感觉自己不是在跳舞，是在公开表演人类返祖。
台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窃窃私语。
【直播间弹幕】
【？？？？？？？？】
【我瞎了，这跳的是啥？老年迪斯科？】
【救命！我教主是被下降头了吗？这舞姿比我奶奶跳广场舞还僵硬！】
【楼上的闭嘴！这是行为艺术！你们懂个屁！这叫解构主义！是对僵化舞台的无情嘲讽！】
就在林晚做出一个金鸡独立的蠢笨姿势时，她身后那块足有三层楼高的巨型LEd屏幕，毫无征兆地“滋啦”一声，画面瞬间扭曲！
流光溢彩的舞台特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绿色代码！整个会场的光线都暗了下来，只剩那片诡异的绿光，映在每个人震惊的脸上。
混乱只持续了一秒。
下一秒，屏幕上所有的代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色彩鲜艳的卡通巴士，车头上两只大眼睛愉快地眨着，欢快到弱智的bGm前奏响彻全场——
“宝宝巴士~”
全场，死寂。
网络直播流，也在这一刻，同步切换成了这幅惊悚的画面。
三秒后，屏幕一黑，所有音响失声。整个盛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播出事故中。
【AwSL超话】
【核爆！！！！！！！！！！】
【我他妈在星耀年度盛典上看到了宝宝巴士！！！！我人傻了！！！】
【是教主！是教主干的！她用尬舞召唤出了宝宝巴士！她才是真正的法师！】
【这已经不是社死了，这是飞升！在全国人民面前公开处刑平台！我愿称之为年度最佳行为艺术！】
舞台上，林晚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而她脑中，那冰冷的电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颤抖，轰然炸响。
【叮！突发危机任务！】
【任务名称：绝境中的信任锚点】
【任务内容：在数据崩溃的混乱中，你的存在即是风暴中心。请立刻分别与关键Npc“顾清寒”、“秦瑶”、“苏小小”进行一次‘眼神交流’。要求：你的眼神必须穿透混乱，精准地向她们每一个人传递出‘我相信你们’的信号，并让她们清晰地感受到，你对她们每一个人的依赖，都是独一无二的。】
【失败惩罚：你的直播间将永久被平台封禁，你将被列入全行业艺人黑名单，所有现有及潜在合作方将与你光速解约，社会性死亡套餐一步到位。】
林晚的心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
这他妈是什么见鬼的任务！用眼神传递这么复杂的信息？我眼睛是打印机吗？！
就在她濒临崩溃时，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三个方向，同时动了。
二楼包厢里，顾清寒在那片黑暗中“霍”地站起，金丝边眼镜下的丹凤眼锐利如刀。她甚至没理会身边同样震惊的高管，一把抓起桌上的内部通讯器，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冷：“陈曦！通知技术部，立刻切断外部数据源，启用三号物理隔离服务器！我要三十秒内恢复主直播流！另外，安全部门，给我追踪刚才的入侵Ip，就算是把地球挖穿，也要把那只老鼠给我揪出来！”
台下，秦瑶第一个反应过来。在一片尖叫和骚动中，她优雅地站起身，从目瞪口呆的主持人手里拿过话筒，那张明艳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各位，看来我们林晚的魅力太大，连星耀的系统都为她激动到宕机了。”她的声音透过备用音响传遍全场，“不如，让我们用掌声，为这场别开生面的‘数字烟花’喝彩，怎么样？”
一句话，就将一场播出事故，巧妙地扭转成了一场别出心裁的舞台设计。
而在人群中，苏小小的动作最快。她脸上的甜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冷静。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得出现了残影，一条条指令在她负责的几个核心粉丝群里飞速下达。
“全体注意！统一口径：‘这是官方彩蛋！’‘林晚行为艺术！’去所有相关广场控评！把所有质疑和恐慌的言论都给我压下去！快！”
林晚站在舞台中央，像溺水的人，本能地寻找着救命的浮木。她遵循着系统的指令，也遵循着内心的本能，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先是越过人群，找到了那个一身红裙、手握话筒，为她掌控全场的秦瑶。那一眼，充满了小动物般的慌张和求助，像是在说：‘我搞砸了，怎么办？但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秦瑶迎着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狐狸眼里闪过一丝“真拿你没办法”的宠溺，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别怕。”
接着，她的视线转向了粉丝区那个举着灯牌的苏小小。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后怕和全然的依赖，像是在说：‘网上肯定已经炸锅了，我不敢看，交给你了。’
苏小小立刻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晃了晃手里的灯牌，小鹿眼里满是“放心吧姐姐，一切有我”的坚定。
最后，林晚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望向了二楼那片漆黑的玻璃。她知道顾清寒就在那里。她看不清对方，但她知道对方一定在看着她。她的眼神，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只剩下最纯粹、最孤注一掷的信任，仿佛在对那个无形的存在说：‘你说过要保护我。现在，我把我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你了。’
包厢的黑暗中，顾清寒紧紧攥着通讯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当她透过那层玻璃，对上林晚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时，她感到自己的心脏，被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狠狠地撞了一下。冰封的逻辑世界，裂开了一道缝。她没有回应，只是更加沉稳地，发布着一道道指令。
三分钟后，在三人的合力下，奇迹发生了。
主屏幕重新亮起，直播恢复。主持人接过秦瑶递回的话筒，满脸笑容地将这场“意外”圆了过去。网络上的舆论，在苏小小和她粉丝军团的努力下，竟然真的被扭转成了“林晚好绝，敢于打破常规的第一人”。
危机，被硬生生化解成了一次载入史册的现象级营销。
林晚的人气条，像坐了火箭一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飙升。
当她失魂落魄地走下舞台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K发来的加密信息，依旧是那个黑白线条的嘲讽猫头像。
“干得不错。你的那些‘伙伴’，比我想象中要能干得多。数据我已经拿到了。”
林晚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第二条信息紧跟着弹了出来。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你制造的动静太大了，‘核心’已经察觉到了入侵。它在……反击了。”
“猫和老鼠的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希望你……不是那只最先被吃掉的老鼠。”
信息阅后即焚，化为乌有。
林晚呆呆地站在后台的阴影里，手脚冰凉。她感觉自己不是走在钢丝上，而是那根钢丝，已经开始从两头，被那两头看不见的巨兽，同时咬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