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整个知府后衙便已苏醒。
温禾起身时,阿蛮早已在厨房忙活开了。
见她过来,阿蛮献宝似的端出一碟翠绿的凉拌碱蓬嫩苗:夫人您尝尝,按您说的方法用开水焯过,加了蒜末和一点点醋,爽口得很!
温禾夹了一筷入口,碱蓬特有的咸鲜与清爽在舌尖绽放,她满意地点头:味道正好。给大人留一份,等他回来也尝尝。
用过早膳,温禾便见周文精神抖擞地候在了书房外。
夫人。周文上前行礼,人手已挑选妥当,收购契约的细则也已拟好,请夫人过目。
温禾仔细翻阅后点头:很好,记住我们谋求的是长远合作,莫要与渔民争利。
属下明白。周文郑重应下,匆匆离去。
这边周文刚走,阿蛮就端着两个洗净的小陶罐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夫人,咱们这就开始试做鱼虾酱吧?”
小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
各种处理好的小杂鱼、虾米、贝肉分门别类放好,旁边还摆着盐巴、花椒、姜末等调料。
“夫人,这盐度该如何把握?”阿蛮拿着小秤认真地问。
“先按十斤鱼虾三两盐的比例来试。”温禾一边挽起袖子一边指导,“不同的鱼虾,发酵时间和风味都会不同。”
她亲手示范,将剁碎的鱼虾与盐、香料混合均匀,再仔细装入小陶罐中。
阿蛮有样学样,也跟着开始操作另一罐以虾米为主的酱。
“夫人,这虾酱要发酵多久才能吃啊?”阿蛮好奇地问。
“少则月余,多则三月。”温禾耐心解释,“期间要时常观察,注意透气。待其自然发酵,产生独特鲜味才算成功。”
除了鱼虾酱,海产干货的晾晒试验也同步进行。
院子里支起了几个竹架,上面铺着洗净的席子,不同种类、大小的鱼干、虾干等被分开放置。
“阿蛮,记得每隔一个时辰要来观察记录。”温禾叮嘱道,“晾晒不足容易腐坏,过度又会失去鲜味,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
“夫人放心!”阿蛮重重点头,手里紧紧攥着记录用的小册子。
而辰时三刻,王岩与周文在府衙门前会合。
王岩牵来两匹骏马,将缰绳递给周文:周管事,今日我们要看的几处地方相距不近,骑马会快些。
周文利落地翻身上马,笑道:有劳王护卫了。夫人对作坊选址要求颇高,咱们可得仔细挑选。
两人首先来到城东五里外的碧波河畔。
这里水流清澈,河岸平坦,不远处就是通往码头的官道。
周文下马查看土壤,又蹲在河边试了试水质:王护卫你看,这里取水方便,水质也好,正适合清洗海产。而且临近官道,运输便利。
王岩环顾四周,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那里地势略高,不易受潮,正好适合建仓库。不过...
他微微皱眉,这里离渔村稍远,原料运输要多费些功夫。
确实。周文点头,咱们再去城南十里坡看看。
两人策马向南,不多时便到了十里坡。
这里地势开阔,价格也便宜,但周文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王护卫,你看这土质,怕是打井不易。而且离水源太远,清洗海产会很麻烦。
王岩补充道:这里虽然离渔村近些,但道路狭窄,大车难以通行。若是遇到雨天,运输更是困难。
两人又看了几处地方,不是地势低洼,就是交通不便。
日头渐高,周文抹了把汗:王护卫,看来还是碧波河畔最合适。虽然原料运输稍远,但取水方便,交通便利,长远来看更划算。
正是。王岩点头,我方才观察过,碧波河上游水流平缓,正好可以建个小码头。若是能雇些小船,直接从渔村运货过来,反倒比陆路更省事。
周文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妙!我们这就回去禀报夫人。
同一时间,白芷带着几个农技队的成员来到院中请示。
她们个个头戴斗笠,手持农具,精神饱满。
夫人,我们这就去盐碱地了。白芷恭敬地说,按照您的吩咐,今天开始扩大碱蓬种植,同时在排水沟旁试种芦苇。
温禾点头嘱咐:记得做好标记,不同地块要分别记录长势。遇到问题及时来报。
白芷应下,转身带着姐妹们往盐碱地的方向走去。
白芷带着女子农技队的成员们来到城东盐碱地时,陈伯和几个农户早已在地头等候。
陈伯。白芷上前见礼,奉夫人之命,我们来协助改良这片盐碱地。
陈伯看着眼前这群头戴斗笠、手持各式农具的女子,不禁愣住:就...就你们这些姑娘?
白芷微微一笑:陈伯可别小瞧了我们。我们都是夫人亲自教导的,对改良盐碱地很有些心得。
她说着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指间捻了捻:这地盐分确实重,得先开挖深沟,抬高田面。等雨季来了,雨水就能带着盐分顺沟排走。
陈伯闻言眼睛一亮:姑娘说得在理!只是...这等农事,姑娘们怕是...
陈伯放心。白芷指向身后,我们带着夫人特制的测量工具,保准把沟渠挖得又直又深。
就在这时,一个农户急匆匆跑来,在陈伯耳边低语几句。
陈伯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白芷:你们...你们是知府夫人派来的?那位温小娘子,竟是知府夫人?
白芷含笑点头:正是。夫人一直惦记着这片盐碱地,特意让我们来帮忙。
陈伯激动得手足无措:这...这可如何是好!夫人她...她之前亲自下地指导,我们还当她是个懂农事的寻常姑娘,没想到...
夫人吩咐了,在田间地头,不必讲究那些虚礼。
白芷正色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动工改良这片地。
是是是!陈伯连连点头,对身后的农户们喊道:都听见没?知府夫人亲自派人来帮咱们改良盐碱地!咱们可得好好干!
农户们个个振奋不已,看向女子农技队的眼神也从不信变成了敬佩。
白芷见状,立即开始分派任务:小红,你带一队人负责测量划线;小翠,你带人跟着陈伯他们开挖沟渠;其他人随我去规划排水路线。
女子们应声而动,很快就在田间忙碌开来。
她们熟练地使用着各种农具,测量、划线、记录,动作干净利落,让原本还有些疑虑的农户们彻底信服。
未时刚过,王岩和周文就赶回了府衙。
周文将勘察的情况详细禀报给温禾,特别提到了在碧波河建码头的设想。
温禾听后十分满意:你们考虑得很周全。就定在碧波河畔吧,周文你去洽谈地契,尽快动工。王岩,码头的筹建就交给你了。
属下遵命。两人齐声应道。
处理完这些,温禾信步走到院中的晾晒架前。
阿蛮正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一条小鱼干,然后拿起炭笔认真记录。
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一切,温禾心中充满踏实感。
碱蓬丰收打开了局面,“临江三宝”的计划也已迈出坚实的第一步。
盐碱地改良由白芷负责,稳步推进;海产收购与作坊建设由周文统筹,雷厉风行;产品试验由阿蛮协助,细致入微;安全保障有王岩,稳妥可靠。
宏图初展,千头万绪,却因有了这些得力帮手,而变得条理清晰,充满希望。
她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仿佛已经能看到,“禾记”的旗帜在临江府上空高高飘扬,而那咸鲜醇厚的“临江三宝”滋味,也将随着商队的车轮,飘向更远的地方。
这第一步,她走得很稳。
接下来的路,她也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