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在“百味斋”门前道别,各自登车。
温禾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心潮却比车辙更起伏,满心只想着要尽快将这桩好事落定。
马车刚在丞相府门前停稳,温禾便扶着阿蛮的手下了车,步履轻快地径直走向书房。
“秋叶,研墨。”她一边吩咐着,一边从多宝格中取出一叠素净雅致的信笺。
“哎,来了夫人!”秋叶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来,利落地往砚台中注入清水,手腕轻悬,细细地研磨起来,浓郁的墨香渐渐在书房中弥漫开。
温禾提笔蘸墨,略一思忖,便落笔如飞。
这第一封信,是写给远在清河村的爹娘。
她先是问候了爹娘并二叔二婶的身体,细细描述了京城家中的近况,尤其是初心又学会了几个新字,愈发聪慧可人。
接着,笔锋一转,便到了今日的重头戏。
“爹、娘容禀:今有一桩天大的喜事,需急告二老知晓。二哥的终身大事,已有眉目。女方乃京城苏通判家嫡女,闺名婉茹,性情温婉,知书达理,更难得与二哥志趣相投,一见如故。今日二哥已亲口应允,嘱托女儿代为提亲。苏家亦是书香门第,通情达理。此事若能成,实乃天赐良缘。女儿不日便将依礼前往苏府商议,家中一切安好,万勿挂念。惟愿二老闻此喜讯,亦能开怀。详情容后再禀。不孝女 温禾 敬上。”
她将温柏与苏婉茹相见投缘的情形细细写来,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这位未来二嫂的赞赏与对二哥觅得良缘的欢喜。
写好之后,她小心吹干墨迹,装入信封,以火漆封好。
“秋叶,将这封信立刻送去驿站,以快马送出,务必将这喜讯早日送达爹娘手中。”秋叶连忙接过,郑重应下。
接着,温禾又取过一张洒金帖子,沉吟片刻,再次落笔。
这是给苏府的拜帖。
言辞恳切,表明自己受兄长温柏所托,为两家儿女亲事,希望能于明日上门拜会苏通判与夫人。
写好后,同样命人即刻送往苏府。
处理完这两桩紧要事,温禾才又写了一张给二姐秦夫人的便笺,告知她二哥已应允,以及自己已递帖明日拜访苏府,并恳请二姐届时能一同前往,从中周旋。
三封信笺依次送出,温禾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倚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渐深的夜色,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仿佛已经能看到二哥身着喜服,与苏姑娘琴瑟和鸣的美好未来。
翌日,近午时分,苏府的回帖便送到了,邀温禾下午过府一叙。
温禾与秦夫人在约定之处汇合后,便一同乘车前往苏府。
苏府坐落于城南,虽非钟鸣鼎食之家,但门庭雅洁,自有一股书香沉淀的宁静气度。
通判苏大人的夫人,也就是秦夫人的二婶,早已在花厅等候。
双方见礼落座,寒暄几句后,苏夫人,一位面容慈和、眼神清亮的中年妇人,便笑着开口:“谢夫人,秦丫头前几日已将情况和我们说了。不瞒您说,那日婉茹回来,也将街上的事与我们讲了,对令兄的援手甚是感激。”
她语气温和,却也不失分寸,“我们只有婉茹这一个女儿,她的终身大事,不敢不尽心。今日请您过来,也是想更清楚地了解一下府上的情况。”
温禾心知这是应有之义,态度愈发诚恳。
她并未因如今的身份而有所隐瞒,而是将自家原本是清河村农户,因机缘与努力,大哥从军、二哥入仕、自己经商,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情形,坦诚相告。
她着重讲述了家人的和睦、兄长的上进与担当,以及虽出身乡野却恪守的淳朴家风。
苏夫人认真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目光始终落在温禾坦诚的脸上。
待温禾说完,苏夫人沉吟片刻,面上笑容未变,语气依旧和煦:“多谢谢夫人坦言相告。府上家风清正,子弟皆奋发有为,令人敬佩。只是此事关乎小女一生,我还需与我家老爷仔细商议。待老爷今日下衙归来,我定将今日所谈尽数转告。若老爷无异议,我们再给夫人回信,商议择选吉日正式提亲之事,您看可好?”
温禾自然点头应允,表示理解。
又稍坐片刻,说了些闲话,便与秦夫人一同告辞离去。
是夜,苏府内。
苏夫人将日间与温禾的谈话细细说与了下衙归来的苏通判。
苏通抚着胡须,初时听闻温家原是农户,眉头微蹙,确有几分门第之见。
但听到温松已是三品将军,温柏身在翰林清贵之地,妹妹温禾更是侍郎夫人且经营有道,还得了陛下亲笔所书“惠泽桑梓”,且其与户部、司农司皆有往来,其家族潜力不可小觑。
正当夫妻二人权衡之际,苏婉茹轻移莲步,来到父母房中。
她脸颊绯红,声音虽轻却坚定:“爹爹,母亲,女儿……女儿觉得温大人他……为人正直,学识渊博,待人也温和……女儿……倾慕于他,恳请爹娘成全。”
说完,已是羞得抬不起头。
女儿这般情状,苏通判与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松动。
抛开最初的门第之见,仔细想来,这温柏本人品貌俱佳,前程似锦,家族虽非世宦,却正值蒸蒸日上之时,更重要的是女儿自己愿意。
苏通判沉吟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随即又展颜笑道:“罢罢罢,儿孙自有儿孙福。温家儿郎既有真才实学,又得我女儿青眼,这门亲事,我允了!”
苏夫人闻言,也露出了释然欣慰的笑容。
于是,翌日一早,一封带着苏府印记的回帖,便送到了丞相府温禾的手中。
帖中言辞客气,邀温禾择日再赴苏府,商议提亲下聘之吉日与具体礼节。
至此,温柏与苏婉茹的这桩婚事,总算跨过了最重要的一关,正式迈入了流程。
温禾拿着回帖,只觉得满心欢喜,立刻便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诸多事宜,势必要为二哥将这桩美满姻缘办得风风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