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轧在平整的土路上,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
温禾靠在谢景珩坚实温暖的肩头,望着窗外不断向后掠去的田野、树木,以及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的村庄轮廓,心中那股离别的酸涩依旧弥漫不散。
谢景珩没有多言,只是将她揽得更紧了些,温热的大手轻轻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无声地传递着安慰与力量。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当马车驶入县城,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时,温禾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她坐直了身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意,深吸了一口气。
生活总要向前,她不能让悲伤淹没前行的勇气。
“到了。”谢景珩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马车在县衙后院门口稳稳停下。
谢景珩先一步下车,随即转身,小心翼翼地将温禾扶了下来。
“来,看看我们的‘新家’。”
他牵起她的手,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引着她向里走去。
当温禾踏进后院门槛,看清院内景象时,不由得怔住了,方才的离愁别绪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
这哪里还是记忆中那个略显陈旧、布局简单的县衙后院?
只见原本光秃秃的泥地,被平整的青石板和特意留出的花圃所取代。
花圃里并非名贵花卉,而是扦插了几株正当时令的月季,墙角边甚至移栽了一小片翠绿欲滴的野薄荷,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院角那棵老槐树下,安置了一套崭新的石桌石凳,旁边还立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秋千架,藤蔓缠绕,颇具野趣。
房屋的窗户显然也重新糊过,窗明几净。
屋檐下甚至还挂上了一串风铃,微风拂过,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这……”温禾惊喜地看向谢景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谢景珩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心中满足,柔声道:“想着你住得舒心最重要,便按你平日里的喜好,简单布置了一下。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温禾用力点头,心头暖流涌动。
他口中“简单的布置”,分明是花了极大的心思。无论是那实用的花圃,还是那惬意的秋千,亦或是那串增添生活意趣的风铃,无一不戳中她的喜好。
他竟在繁忙的公务之余,将她的点点滴滴都记在了心里。
她像个收到心爱礼物的小孩,迫不及待地拉着谢景珩的手,里里外外将后院逛了个遍。
卧室里换上了更透光的纱帘,书房里多了一个宽敞的书架和一张舒适的美人榻,连小厨房的灶台都似乎被重新垒过,更符合她的使用习惯。
“景珩,谢谢你。”温禾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认真地说道。
千言万语,都融在这句真诚的感谢里。
这个精心准备的小院,极大地抚慰了她离家的怅惘。
谢景珩抬手,轻轻将她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深邃:“你我夫妻,何须言谢。只愿你在此处,能有些许在家的自在。”
四目相对,温情脉脉。
然而,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
第二天一早,温禾在生物钟的催促下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只余淡淡的松墨气息。
她伸手摸了摸那微凉的枕席,心中并无失落,只有理解。
枕边放着一张折叠的宣纸。
温禾拿起展开,上面是谢景珩挺拔有力的字迹:「阿禾,吾前往衙门处理交接事宜,午膳不必等我。家中琐事,交由你安排。珩字。」
字条旁边,还放着一把崭新的、小巧的黄铜钥匙,显然是后院库房或者某处重要物件的钥匙。
温禾将字条仔细收好,唇角微扬。
她起身梳洗,唤来阿蛮一起用了简单的早膳,粥是谢景珩吩咐厨娘早早熬上的,配着几样清爽小菜。
饭后,温禾便带着阿蛮开始清点行李,归置物品。
虽然只是临时住一两日,但她习惯性地要将环境整理得井然有序。
谢景珩留下的钥匙,果然打开了后院的小库房,里面已提前备好了一些米面粮油等物,让她心下更安。
她指挥着跟来的两个粗使婆子,将带来的箱笼一一摆放妥当,尤其是她那些装着种子、笔记和特殊调料的小箱子,更是亲自安置在书房妥当位置。
阿蛮手脚麻利,一边帮着整理,一边兴奋地打量着新环境:“姑娘,这院子真不错!姑爷可真用心!咱们以后到了临江府,也能布置成这样吗?”
温禾笑着点头:“自然,夫君说了,都按我的喜好来。”
想到未来的新家,她对陌生的临江府也少了几分忐忑,多了几分期待。
午时刚过,谢景珩便回来了,眉宇间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疲惫,但见到温禾时,那疲惫便化为了柔和。
“都安置好了?”他接过温禾递上的温茶,抿了一口。
“差不多了。衙门的事交接得顺利吗?”温禾拿过帕子,替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尘。
“尚可,积压事务不少,需尽快理清。后日一早,我们便需启程。”
谢景珩握住她的手,“时间仓促,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温禾摇头,“倒是你,别太劳累。”
两人简单用了午膳,下午又一同检查了赴任需携带的文书、官印等物。
期间,温禾将她对临江府后衙的一些初步设想,比如开辟小厨房菜园、在哪里晾晒食材等,兴致勃勃地说给谢景珩听。
谢景珩含笑听着,不时补充几句,气氛温馨而和谐。
出发的日子转眼即至。
清晨,县衙后院门口,赴任的队伍已准备就绪。
几辆马车装载着行李,还有一队谢景珩挑选的可靠衙役随行护卫。
温禾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只住了两晚,却充满了谢景珩心意的小院,心中虽有淡淡不舍,但更多的是对前路的坚定。
她与谢景珩一同登上了最大的那辆马车。
阿蛮则跟在后面一辆装载细软的车上。
“出发。”谢景珩沉声下令。
车夫扬鞭,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座他们共同生活、奋斗了数年的县城。
车内,温禾透过车窗,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墙,心中默念:再见了,清河县。新的征程,开始了。
她转过头,对上谢景珩始终落在她身上的温柔目光,展颜一笑,主动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两人十指相扣,相视一笑。
马车向着东方,向着那片名为“临江”的未知土地,稳稳前行。
车辙印在官道上,延伸向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