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丞相府书房内的暗流涌动,远在千里之外的临江府后衙自然无人知晓。
月光依旧温柔地洒满庭院,照着那片被精心打理过的菜畦,也照着这片愈发繁荣安定的土地。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三个春秋。
临江府的第五个年末,冬日的寒意已被初春的暖意悄然驱散了几分。
府城内外,处处可见勃勃生机,这生机不仅在于枝头的新芽,更在于百姓脸上满足的笑容和日渐丰盈的仓廪。
农业之变,最为根本。
昔日盐碱荒滩,因着“海水稻”的成功引种与推广,已化作片片金黄的稻浪,虽产量不及沃土良田,却实实在在养活了无数濒海的贫苦人家,成了临江府的一大奇迹。
而那冬日里也能绿意盎然的“暖棚”(即大棚蔬菜),早已从最初的官家示范,普及至富户乃至部分心思活络的普通农户家中,反季蔬菜成了市面上常见的物事,连寻常百姓家年节时也能尝个鲜。
而最令人称道的,是那支已成为临江府农业中坚力量的“女子农技队”。
这些娘子军们,许多本就是操持农活的好手,经温禾系统性地传授和府衙组织后,更是技艺精进。
她们不仅穿梭于田埂间指导堆肥、选种,更能独立处理许多常见的病虫害问题,在农时安排、水土保持方面也发挥了巨大作用,深受农户信赖。
商业之兴,如火如荼。
“禾记”的招牌早已响彻临江府。
最初的“禾记酒楼”在临江府城经营得风生水起,阿蛮主理厨政,推出的新式菜式每每引发风潮。
而真正让“临江”之名远扬的,是那三样精心炮制的海产——“临江三宝”:选用上等海鱼,以古法结合温禾改良工艺腌制、口感层次丰富的鱼鲊;用新鲜小鱼小虾发酵、熬制,鲜香浓郁、佐餐调味的鱼虾酱;以及经过恰到好处的盐渍和晾晒,保留了海洋风味、便于储存运输的海产干货。
这三样产品通过日益壮大的海上商队,销往各地,供不应求,成为了临江府名副其实的金字招牌。
海上护卫队亦随之壮大,确保了这条黄金水道的安全与繁荣。
码头上每日船只往来如织,带来财富,也带来各地的消息与文化。
家族之中,亦是佳讯频传,各展所长。
大哥温松在边关屡立战功,已升至四品将军,威名赫赫。
二哥温柏不负众望,在去年的春闱中高中榜眼,如今已入翰林院任职,清贵无比。
老家清河县\/村,更是旧貌换新颜。
在温禾打下的坚实基础上,产业愈发兴旺。
温铁柱、柳氏夫妇掌管的禾记酒坊,在管事赵石舅舅的精心打理下运转得井井有条。
赵石舅舅为人稳重,将酒坊的酿造工序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他侄儿赵小宝作为酒坊的小组长,更是青出于蓝,带领着工人们日夜赶工,如今酒坊产出的粮食酒、葡萄酒和果酒品质稳定,远近闻名。
二叔温铁栓和二婶赵氏负责的禾记酒铺,在柳舅舅的协助下生意越发红火。
柳大勇天生就是个做买卖的料,他不仅将本县的酒铺经营得风生水起,更凭借着自己的精明能干,将分号开到了邻县,打通了各处销路。
每日天不亮,他就在各个酒铺间穿梭,查看存货、指点伙计,忙得不亦乐乎。
大堂哥温林在考去秀才后决定不再进学,而是在村中学堂做了教书先生,不仅教孩童启蒙,农闲时也教成人识字、算数,还在温禾的建议下开设了农技课,将一些实用的种植技巧传授给村民,颇受敬重。温林也是温家四兄弟里第一个成亲的,妻子是清河县济生堂陈掌柜的女儿,二人育有一子,今年1岁半,取名温济达。
二堂哥温枫心思活络,展现出经商才能,目前管理着清河县境内的几家“禾记小馆”,其管辖的几家小馆以物美价廉、干净卫生着称,成了县城里最受寻常百姓欢迎的食肆。
老一辈的爷爷奶奶外婆虽已相继离世,福寿全归,但中生代和年轻一代已然成长起来,将这个大家庭经营得愈发兴旺,那份从贫瘠中奋斗出的坚韧与勤勉,依旧在血脉中流淌。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
改良扩建后的知府后衙,那片被温禾精心规划过的菜园里,各类越冬蔬菜长得郁郁葱葱。
一个穿着红色小袄、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娃娃,正煞有介事地背着小手,在田埂间“巡视”。
正是五岁的谢初心。
她小脸粉嫩,一双大眼睛像极了温禾,灵动清澈。
此刻,她正停在一片菠菜前,对着旁边躬身侍立的仆从奶声奶气地“指导”:“这个叶子,要绿绿的才好,黄了的,不行哦!阿娘说,那是没吃饱太阳饭!”
仆从忍着笑,连连称是:“小姐说的是,小的记下了。”
小初心满意地点点头,又蹬蹬蹬跑到另一边,指着刚冒出嫩芽的苗圃:“这里,这里要轻轻浇水,不能多,不然会淹坏它的脚丫子!”
那副小大人般的认真模样,恰好被携手而来的谢景珩和温禾看在眼里。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为人父母的柔软与欣慰。
“咱们初心,看来是随了你,对这土地、对这庄稼,天生就亲近。”
谢景珩握着温禾的手,低声笑道。
数年为官,他眉宇间更添沉稳干练,但在妻女面前,那份温柔始终未变。
温禾看着女儿,目光柔和:“是啊,但愿她永远保有这份对自然万物的好奇与善意。”
小初心一回头看见父母,立刻像只欢快的小蝴蝶扑了过来,嘴里还嚷着:“爹爹!阿娘!我在教他们种菜菜!”
谢景珩一把将女儿抱起,高高举起,引得小初心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温禾则拿出绢帕,细心擦去女儿鼻尖上沾到的一点泥土。
“我们初心真厉害,都能当小先生了。”温禾笑着夸赞。
“那当然!”小初心骄傲地扬起小下巴,随即又搂住谢景珩的脖子,好奇地问,“爹爹,阿娘说,我们吃的饭饭,穿的衣衣,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谢景珩耐心解释,“所以我们要敬重田地,勤勉劳作,就像爹爹和娘亲一直在做的那样。”
夕阳的余晖将一家三口的身影拉长,温暖地笼罩着这片充满希望的菜园,也笼罩着整个蒸蒸日上的临江府。
五年的耕耘,结出的不仅是物质上的累累硕果,更是家的温暖、业的稳固与未来的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