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堆成了小山,尼古丁的味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雨气,在狭小的客厅里弥漫成一片挥之不去的沉闷。尤里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盯着茶几上那张皱巴巴的保健品宣传单——上面印着“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大字,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眼睛生疼。
他抬手抓了抓头发,指缝间漏下的碎发落在膝盖上,竟连抬手拂去的力气都没有。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和铁褚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半小时前发的“我真的快扛不住了”,却至今没等来回复——他知道,铁褚大概是怕说错话,又或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是,连他自己都理不清这团乱麻,旁人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为什么啊……”尤里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自语,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为什么偏偏是我爷爷啊?”
去年这个时候,爷爷还不是这样的。那时老爷子每天早上会去小区花园打太极,中午回家给放学的小孙子做红烧肉,傍晚坐在楼下长椅上和老伙计们下棋,笑声洪亮得能传遍整个楼道。可自从三个月前那个穿西装、戴领带的“小张”敲开家门,一切就都变了。
“小张”嘴甜,一口一个“张爷爷”叫得亲热,每天准时来给爷爷量血压、测血糖,还带来免费的鸡蛋和杂粮。爷爷一开始也警惕,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可架不住人家天天来嘘寒问暖——爷爷腰腿不好,“小张”就带来“专治老寒腿”的按摩仪;爷爷说睡眠差,“小张”就推荐“安神助眠”的保健品;甚至连爷爷随口提的“想当年在工厂当标兵”,“小张”都能听得津津有味,还竖着大拇指说“爷爷您真厉害”。
“为什么老人就这么容易相信这些呢?”尤里猛地站起身,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垃圾撒了一地,他却丝毫不在意。他不是没试过阻止——第一次发现爷爷买了三千块的“蛋白粉”时,他拿着成分表跟爷爷一条一条分析,说这东西和超市里几十块的奶粉没区别;第二次爷爷要花八千块买“磁疗床垫”,他找来了市场监管局的朋友,当面戳穿了推销员的谎言;可第三次,爷爷竟然偷偷取了五万块现金,买了一套所谓的“全身调理套餐”,还把他锁在门外,说“你就是不想让我活久一点”。
“为什么我说的话,爷爷就是听不进去呢?”尤里的眼眶红了,他蹲下身,看着地上散落的垃圾,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是家里的长子,从小就被教导要“照顾好家人”,可现在,他连爷爷的养老钱都守不住。他找过医生,医生说“老人缺乏安全感,需要多陪伴”;他找过社区,社区说“没有证据证明是诈骗,只能调解”;他甚至跟那些推销员吵过架,可人家转头就去跟爷爷告状,说“尤里不孝顺,拦着您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