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逆流而上·见证开天
沉沦…永无止境的沉沦…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漂浮，如同沉入宇宙最冰冷的深海。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甚至…没有“自我”的概念。只有一片虚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剧痛…源自灵魂和肉体每一个角落的、仿佛被亿万只蚂蚁啃噬、又被亿万根钢针穿刺的剧痛…是这死寂黑暗中唯一的感知。这痛苦是如此的真实而持久，仿佛已经持续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刚刚开始。它提醒着夏衍，他还“存在”，还未被这无尽的黑暗彻底同化、分解。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中的气泡，在黑暗的意识深处艰难地浮起、破碎。
…染血的圣躯…崩灭的星系…绝望的哀嚎…巨大的魔掌…燃烧的星辉…决绝的背影…沉睡的金色身影…还有…混沌的巨口与毁灭的吐息…
红璃…云瑶…时空乱流…圣人…追杀…
一个个名字，一幅幅画面，带着锥心的痛楚和沉重的责任，如同闪电般劈开黑暗！
“红璃！云瑶！”一个无声的呐喊在灵魂深处炸响！
混沌的意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猛地荡开涟漪！沉沦的意志开始挣扎、凝聚！
嗡！
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灰金色光芒，在黑暗的意识核心亮起！那是寂灭新生道则的本源烙印！是夏衍历经废土寂灭、万劫淬炼而出的道心之种！
灰金光点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驱散着周围的黑暗，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夏衍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开始艰难地复苏、凝聚。
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刚刚复苏的意识！
他“看”到了自己的状态。
肉身…不，那几乎不能称之为肉身！更像是一具勉强由灰金色道则光芒粘合在一起的、布满了无数裂痕的骷髅骨架！淡金色的骨骼上裂纹密布，仿佛随时会散架。曾经强健的血肉、澎湃的圣力，早已在时空乱流的侵蚀和时空蠕虫的打击下消耗殆尽、湮灭分解！唯有心脏的位置，一团微弱却坚韧的灰金色光芒在顽强跳动，那是他百万里世界的核心投影，是寂灭新生道果的最后一点本源！
神魂…更是惨不忍睹！如同一块布满裂痕、随时会崩碎的灰色水晶！无数混乱的时空印记、诅咒残念、归墟法则碎片如同污秽的苔藓，附着其上，疯狂侵蚀着！每一次“思考”，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我还…活着？”夏衍的意识中升起一丝荒谬和难以置信。在那种绝境下，被时空蠕虫的混沌吐息正面击中，坠入历史断层，他竟然还没死透？
旋即，他便明白了原因。
是时空！是这历史断层中独特的时间流速！
他的意识虽然感觉沉沦了很久，但根据残存的道则与时空的微弱感应，外界真实的时间，可能只过去了…短短一瞬？或者几年？在这片时间法则扭曲到极致的区域，时间的流逝变得混乱而不可预测。也许外界已过万载，此地才一瞬；也许此地煎熬了亿万年，外界不过弹指。
这种时间流速的混乱扭曲，虽然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和迷失感，但也变相地“稀释”了致命的伤害。时空乱流的分解之力、混沌吐息的湮灭之力，在这混乱的时间法则下，其破坏过程被极大地拉长、延缓了。再加上寂灭新生道则顽强的生命力，才让他吊住了最后一口气，没有立刻形神俱灭。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安全。恰恰相反，这是一个更加绝望的处境！他的状态太差了！道基濒临彻底崩溃，力量枯竭，意识微弱。而这片历史断层，充满了更加诡异、更加致命的威胁！他就像一颗随时会被风吹灭的火星，飘荡在永恒的黑暗废墟中。
“不能…死在这里！”夏衍残存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咆哮！灰金色的道则光点猛地一亮，艰难地抵抗着无处不在的分解之力和神魂侵蚀。
他开始尝试感知周围的环境。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之分。这里并非纯粹的虚空，而是一片由破碎的时空碎片、混乱的法则乱流、以及…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历史尘埃”构成的混沌领域。
无数模糊的光影碎片在周围沉浮、飘荡。夏衍那微弱的神念触碰到其中一片。
轰！
一幅破碎的画面瞬间涌入意识：一颗巨大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恒星，被一只遮天蔽日的岩石巨手硬生生捏爆！恒星爆炸的烈焰中，无数奇异的、如同水晶构成的生物在哀嚎湮灭…画面一闪而逝，留下灼热与毁灭的残留意念。
又一片碎片：一片浩瀚的、由纯粹精神能量构成的星云海洋中，两股强大的意识如同星系般碰撞，掀起席卷亿万里的精神风暴，无数弱小的精神生命如同泡沫般破灭…留下冰冷的精神回响。
还有碎片：一座建立在黑洞视界边缘的宏伟金属城市，在剧烈的空间震荡中分崩离析，坠入永恒的黑暗…留下绝望的金属悲鸣。
这些…都是什么？是曾经存在过、又湮灭在时间长河中的宇宙文明？是发生在玄黄大宇宙古老过去的战争片段？还是其他附属宇宙毁灭时的历史回响？
夏衍感到一阵茫然和心悸。他仿佛飘荡在宇宙历史的垃圾场，周围是无数文明、无数世界、无数生灵毁灭后留下的残渣和记忆碎片。无尽的悲凉、绝望、愤怒、不甘…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脆弱的意识。
更可怕的是，这片区域的时空乱流，带着强烈的“逆流”属性！
夏衍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力量”，正裹挟着他残破的身躯和意识，朝着一个方向“流动”。那不是空间的移动，而是…时间的逆流！他仿佛坠入了一条倒淌的时间长河，正身不由己地被拉向更加古老、更加蛮荒的过去！
“历史断层…时间逆流…”夏衍的意识艰难地转动着。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坠入的这片区域，是时空乱流中极其特殊的“历史回响区”，时间法则在这里是逆向流动的！他被困在了时间的下游，正被强行拉向上游，拉向玄黄大宇宙…乃至其诞生之前的…“过去”！
逆流而上！见证湮灭的历史，直至…时间的起点？
这个念头让夏衍感到一阵荒谬和恐惧。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见证开天，就是在这逆流过程中，被那些古老的历史碎片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擦中，或者被越来越强大的逆流之力撕碎，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必须…恢复力量！”夏衍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寂灭新生道则的核心烙印再次亮起，如同一个微小的黑洞，开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吸收着周围混乱时空乱流中的能量。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混乱的能量进入残破的道基，如同滚烫的沙砾在伤口上摩擦。每一次吸收，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和道基进一步崩溃的风险。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唯一能汲取“养分”、维持存在、甚至寻求一线生机的途径！
灰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如同呼吸。夏衍的意识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与微弱的希望中，一边抵御着逆流的撕扯和负面情绪的侵蚀，一边艰难地修复着自身，同时被动地感知着那些飞速掠过、越来越古老、越来越蛮荒的历史碎片。
时间…在这片区域失去了刻度。也许是百年，也许是千年，也许…更久。
夏衍残破的骷髅之躯上，那灰金色的道则光芒终于稳定了一些，不再像最初那般随时会熄灭。骨骼上的裂纹被一丝丝灰金色的新生之力缓慢地弥合着，虽然依旧布满伤痕，但至少不再有散架的风险。心脏位置的世界核心投影也明亮了一丝，寂灭山脉和混沌河流的虚影在核心中缓缓流转，艰难地转化着吸收来的混乱能量。
他的神魂，在无数次被历史碎片冲击、被负面情绪侵蚀的痛苦磨砺下，反而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坚韧。那些附着其上的混乱印记和法则碎片，一部分被寂灭之力强行吞噬、同化，成为了道基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则被坚韧的神魂硬生生“磨”掉了棱角，虽然依旧存在，但危害大大降低。夏衍的意识也终于摆脱了最初的浑噩，变得清晰而冷静。
他像一个在时间长河中逆流行走的孤独旅人，又像一个在宇宙垃圾场中艰难求生的拾荒者。被动地经历着、见证着玄黄大宇宙及其附属宇宙那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波澜壮阔又残酷血腥的古老历史。
他看到：
巨人纪元： 比星系还要庞大的岩石巨人在冰冷的宇宙虚空中厮杀、咆哮，他们的血液化作星河，骨骼化作星骸。最终在一场席卷无数宇宙的恐怖大战中，巨人文明覆灭，只留下破碎的星域和巨人尸骸形成的宇宙奇观（如砾石星）。
灵能时代： 纯粹由精神能量构成的奇异生命体统治着大片宇宙，它们建立的精神网络覆盖亿万光年，以星辰的思维波动为食。最终因内部理念分裂爆发内战，强大的灵能风暴撕碎了无数星系，精神网络崩塌，辉煌的灵能文明化为乌有。
机械飞升狂潮： 某个发展到极致的科技文明，试图将整个宇宙改造成巨大的机械天国，意识上传至量子之海追求永生。最终因底层逻辑悖论引发智械叛乱，机械神国在无尽的逻辑死循环中崩溃，冰冷的金属残骸漂流在宇宙坟场。
万族争霸： 玄黄大宇宙早期，人族尚未崛起，龙族、妖族、精灵、元素生命等无数强大种族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和宇宙本源，爆发了波及整个主宇宙和无数附属宇宙的惨烈大战！星辰破碎如雨，大尊喋血，圣人陨落如尘！那是真正的黑暗血腥年代，无数种族彻底灭绝，只留下神话传说般的零星记载。
每一次历史碎片的冲击，都带来巨大的信息洪流和强烈的情感共鸣。夏衍的道心在这一次次的“见证”中，如同被巨锤反复锻打的铁胚，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文明兴衰的沧桑，种族灭绝的悲凉，英雄末路的无奈，背叛阴谋的愤怒…种种情绪如同狂潮般冲击着他。
有好几次，夏衍的意识都差点被这些浩瀚而沉重的历史洪流冲垮、同化，成为历史尘埃的一部分。但他都凭借着寂灭新生道则那顽强的生命力和守护红璃、云瑶的执念，硬生生挺了过来！每一次挺过冲击，他的道心就更加凝练一分，对宇宙沧桑、大道无常的理解也更深一层！
他体内那残破的百万里世界，也在吸收着逆流时空中的古老能量和散逸的法则碎片后，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空间变得更加稳固，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寂灭山脉上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类似古老岩画的原始纹路。混沌河流中沉淀下一些闪烁着微光的“历史尘埃”，如同河床下的金沙。整个世界，虽然依旧残破，却多了一份历经万古沧桑的沉淀感。他的修为，在这逆流的磨难中，竟隐隐触摸到了准圣巅峰的圆满之境，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
然而，逆流的终点，也越来越近。
周围飘荡的历史碎片越来越稀少，蕴含的信息也越来越模糊、原始、蛮荒。时间仿佛被拉回到了宇宙的“婴儿期”。
混乱的能量变得更加狂暴、原始，带着开天辟地前的混沌气息。时空乱流的撕扯力变得无比恐怖，夏衍那刚刚稳固一些的残破圣躯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金色的道则光芒被压缩到了极致，只能勉强护住核心。
终于，在某一个无法形容的“时刻”。
哗啦——！
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粘稠的宇宙胎膜！
所有的历史碎片消失了！
所有的法则乱流平息了！
甚至连那狂暴的时空逆流之力，也骤然消失！
夏衍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高速旋转的离心机中被狠狠抛出，坠入了一片…绝对意义上的“无”！
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能量，没有物质…没有任何可以感知、可以描述、可以理解的“存在”！
只有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对的、永恒的…鸿蒙混沌！
夏衍残破的骷髅之躯和微弱的神魂，就悬浮（如果这个词还有意义的话）在这片鸿蒙混沌之中。他失去了所有的参照物，失去了重力的概念，失去了方向的感觉。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自己也即将被这片绝对的“无”所同化、吞噬！
这就是…时间的起点？玄黄大宇宙诞生之前的…原初状态？
就在夏衍的意识因为这种绝对的“虚无”而即将再次陷入沉沦时…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无法想象之“有”的“原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片鸿蒙混沌的…“中心”？
那“原点”微小到无法形容，却仿佛是这片绝对虚无中唯一的“存在”！它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一种孕育万有、包含一切的、无法言喻的“气息”！
夏衍残存的神魂瞬间被这“原点”吸引！他那由寂灭新生道则构成的核心烙印，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自发地剧烈震颤起来！灰金色的光芒如同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不受控制地疯狂流转！仿佛这“原点”，就是他寂灭新生之道的终极源头！
混沌未开鸿蒙判，宇宙本源一点藏！
夏衍“看”着那微小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原点”，残破的意识中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无比震撼的念头：
“玄黄宇宙…要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