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正。
天地间骤然一暗，连月色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
天机谷外，四道恐怖的灵力波动冲天而起，如同四根撑天的光柱，分据东西南北四方。
青云门的青色剑光、血煞宗的血色煞气、万毒门的墨绿毒雾、凌霄殿的灿金辉光——四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却同样强大，同样……充满杀意。
“来了。”城墙上，林不凡眯起眼睛。
他身旁，云中子、墨长老并肩而立，三人构成天机阁金丹战力的核心三角。
再往后，是天机谷仅有的另外三名金丹修士——两名是云中子带来的旧部，一名是墨长老隐居时结交的老友。六人对二十三，差距悬殊。
但玩家们不知道这个差距。
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乎。
三千玩家已经各就各位——城墙上、箭塔里、地堡中、地道口，每个人都握紧了法器，眼中燃烧着火焰。
战争债券的认购榜在前线实时滚动，每击杀一个敌人，榜上的名字和数字就会跳动。
荣誉与利益双重驱动，士气达到了顶点。
“诸位。”林不凡的声音通过传讯阵法，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记住我们的优势。”
“我们可以死，他们不行。”
“我们能复活，他们不能。”
“所以——”
他顿了顿，斩钉截铁：
“这一战，没有战术，只有一条原则：以命换命，以伤换伤，用我们的无数次死亡，堆死他们！”
“杀！”
“杀！杀！杀！”
三千人齐吼，声震云霄。
几乎在吼声落下的瞬间，四路联军动了。
东方，青云门阵营。
陆青云没有亲自出手，他悬浮在半空，冷眼俯瞰战场。
八名金丹长老从阵中飞出，剑光连成一片，化作一张覆盖天际的青色剑网，向天机谷压来！
“青云剑阵·天罗地网！”
这是青云门的招牌杀阵，八人联手，可困杀元婴初期！
“我来！”云中子冷哼一声，踏前一步。
他身后，两名金丹旧部同时跟上。
三人同样御剑而起，在空中结成一个简化的三才剑阵。
“以三对八，云老能行吗？”墨长老担忧道。
“挡不住，但拖得住。”林不凡平静道，“云长老的任务不是赢，是拖。拖到我们的斩首行动成功。”
他看向诸葛暗：“那边准备得如何？”
“已经就位。”诸葛暗点头，“冷月无声和肝帝狂魔各带一队精锐，潜伏在青云门和血煞宗营地外围，只等信号。”
“等。”
林不凡不再多说，转向其他方向。
南方，血煞宗阵营。
六名金丹长老并未立刻进攻，而是在营地前布下一个诡异的血阵。阵中，数百名血煞宗弟子割破手腕，鲜血流入阵纹，化作冲天血光。
“血煞大阵·万魂泣血！”
这是血煞宗的禁忌阵法，以弟子精血为引，召唤血煞魔影，威力惊人，但代价极大——主持阵法的六名金丹，战后至少折损百年寿元。
墨长老脸色凝重：“这阵法……不好破。”
“我来。”林不凡淡淡道。
他一步踏出城墙，御空而立。
手中长剑轻鸣，剑身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那是玩家愿力凝聚的“伪金丹”加持的象征。
“林不凡，你终于肯出来了。”血阵中，一名黑袍长老狞笑，“区区金丹初期，也敢独自迎战我血煞大阵？”
林不凡不答，只是缓缓举剑。
剑尖，指向血阵中心。
“斩。”
一字落下，剑光暴起！
不是一道，而是万千道！
无数金色剑光从剑身分化而出，如暴雨般倾泻向血阵！
这是他在前世设计的“游戏技能”——**万剑归宗（简化版）**，虽然是简化版，但在玩家愿力加持下，威力足以威胁金丹中期。
“雕虫小技！”黑袍长老大喝，血阵光芒大盛。
血光凝结成一面巨大的血色盾牌，挡在剑雨前。
**叮叮叮叮——**
密集的撞击声如雨打芭蕉。
剑雨被尽数挡下，但血色盾牌也布满了裂痕。
“不过如此。”黑袍长老刚要嘲讽，脸色却突然一变。
因为林不凡的第二剑，已经到了。
这一剑，没有分化，只有纯粹的一刺。
剑光如线，细如发丝，却快如闪电。
它精准地刺在血色盾牌裂痕最密集的一点上。
**咔——**
盾牌破碎！
剑光穿透，直刺阵眼！
“不好！”六名金丹长老同时变色，疯狂催动灵力。
血阵中浮现出六道血影，联手挡向剑光。
**轰！**
剑光与血影碰撞，炸开漫天血雾。
林不凡被反震之力震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但血阵也剧烈摇晃，主持阵法的六名长老同时闷哼，显然受了内伤。
“以伤换伤？”黑袍长老擦去嘴角血迹，眼中闪过惊疑，“你疯了？”
“我没疯。”林不凡抹去鲜血，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我只是……比你们更不怕死。”
他再次举剑。
这一次，剑身上燃起了金色的火焰——那是燃烧寿命和修为的禁术**“燃命剑”**。
虽然只是模仿，但效果类似。
“你……”黑袍长老终于慌了，“你不要命了？！”
“要。”林不凡点头，“但你们的命，更重要。”
剑落。
金色火焰化作一条火龙，扑向血阵！
六名长老不得不全力应对。
而林不凡要的就是这个——拖住他们，让他们无法分心指挥低阶弟子进攻。
这就够了。
西方，万毒门阵营。
这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毒心死后，万毒门士气低迷，五名金丹长老谁也不服谁，进攻显得有些……敷衍。
他们只是远远地放出毒雾和蛊虫，袭扰天机谷西侧城墙，却没有真正强攻。
城墙上，负责防守的王富贵都看愣了。
“这……这就完了？”
他身后，一百名生活玩家组成的“后勤支援队”同样茫然。
他们准备了各种解毒丹、避毒符、驱蛊粉，结果对方就这点攻势？
“不管了。”王富贵挠挠头，“既然他们不攻，我们就……做饭吧？”
“啊？”
“兄弟们忙了一晚上，总得吃点热乎的。”王富贵一本正经，“生火，架锅，煮一锅‘灵膳十全大补汤’，给前线送去！”
生活玩家们面面相觑，然后……真的开始生火做饭了。
战场上煮汤，这画风也是没谁了。
但效果意外地好。
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不仅提振了己方士气，还让万毒门那边更加……迷茫。
我们是来打仗的，对面怎么开始野炊了？
北方，凌霄殿阵营。
四名金丹长老严格执行着“佯攻”命令。
他们轮番出手，金光剑气、雷法符箓、束缚阵法……各种攻击花样百出，但威力都控制在“看起来很猛，实际打不穿城墙”的程度。
负责防守北面的是诸葛暗和三百名战斗玩家。
诸葛暗很快看出了门道。
“他们在拖时间。”他皱眉，“凌霄殿根本不想真打，只是在敷衍陆青云。”
“那我们要反击吗？”一名队员问。
“不。”诸葛暗摇头，“既然他们敷衍，我们也敷衍。保持最低限度的防守，节省灵力。”
于是，北面战场成了最“和谐”的地方——双方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但伤亡为零。
真正惨烈的战场，在东方和南方。
东方，云中子以三敌八，已经险象环生。
青云剑阵的精妙远超普通合击之术，八名金丹长老配合默契，剑光如织，将云中子三人困在中央。
云中子身上已经多了十几道剑伤，鲜血染红青衫。
他的两名旧部更惨，一人断了一条手臂，一人胸前被刺穿，全靠丹药吊着性命。
“云老，撤吧！”断臂的金丹传音道，“再打下去，我们都得死！”
“不能撤。”云中子咬牙，“林阁主说了，必须拖住他们！”
“可是……”
“没有可是！”云中子眼中闪过决绝，“老夫活了三百年，够了！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他猛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云岚剑诀·以身化剑！”
精血融入剑身，长剑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云中子的身体开始虚化，渐渐与剑融为一体。
人剑合一，玉石俱焚之招！
“他要拼命！”青云门一名长老惊道，“退！”
八人同时后撤。
但云中子已经锁定了其中两人。
剑光如流星，划过夜空。
**噗——噗——**
两声轻响。
两名青云门长老的护体灵光被贯穿，胸口同时炸开血洞！
一人当场毙命，另一人重伤坠落。
但云中子付出的代价更大——他的身体从剑光中分离出来时，已经气息奄奄，经脉尽碎，金丹黯淡。
“云老！”两名旧部接住他，泪流满面。
“走……”云中子艰难吐出一个字，“我……拖不住了……”
三人且战且退，退回天机谷。
青云门剩下的六名长老没有追击——他们也被云中子的搏命一击震慑了。
金丹修士，谁不惜命？
像云中子这样玩命的疯子，他们不想再碰第二个。
东方战场，暂时僵持。
南方，林不凡与血煞大阵的缠斗还在继续。
燃烧寿命的“燃命剑”威力惊人，但消耗同样恐怖。
林不凡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气息也跌落到谷底。
但他还在坚持。
因为他知道，只要再拖一刻钟，冷月无声那边就能得手。
“林不凡，你撑不了多久了！”黑袍长老狞笑，“等你的伪金丹耗尽，就是你的死期！”
“是吗？”林不凡喘着粗气，却露出诡异的笑容，“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左手一翻，掌心出现三枚丹药。
不是普通的回气丹，而是……**“爆元丹”**。
燃烧全部潜力，换取一刻钟的全盛状态，药效过后修为跌落，甚至可能终生无法寸进。
这是姬小悠用债券资金，从黑市高价收购的禁药。
林不凡毫不犹豫，全部吞下！
**轰！**
狂暴的灵力在体内炸开！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从金丹初期一路飙升到金丹后期，甚至隐约触摸到了元婴的门槛！
“你疯了？！”黑袍长老脸色剧变，“三枚爆元丹，药效过后你会废掉的！”
“废就废。”林不凡声音冰冷，“反正……你们也看不到那天了。”
剑，再起。
这一次，剑光不再是金色，而是……血色。
那是他自己的血，混着爆元丹的药力，凝成的**“血煞剑”**。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斩！”
血色剑光劈向血阵！
六名长老不得不全力抵挡。
**轰隆——**
巨响震天！
血阵剧烈摇晃，六人同时喷血！
而林不凡也被反震之力震飞，撞在城墙上，砸出一个大坑。
但他立刻爬起，再次举剑。
如同不知疼痛、不知疲惫的傀儡。
血煞宗的长老们终于怕了。
他们见过不怕死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撤……先撤！”黑袍长老大吼。
六人联手催动血阵，化作一道血光，向后疾退。
他们不敢再打了。
再打下去，林不凡死不死不知道，他们肯定得死几个。
南方战场，血煞宗暂退。
城墙下，林不凡拄着剑，大口喘息。
三枚爆元丹的药效正在消退，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知道，自己最多还能撑半刻钟。
半刻钟后，他将失去所有战斗力。
“前辈！”姬小悠从城墙上跳下，扶住他，“您怎么样？”
“还死不了。”林不凡苦笑，“战况如何？”
“东方，云长老重伤，击杀两名金丹，青云门暂退。”
“南方，您逼退了血煞宗。”
“西方，万毒门敷衍了事。”
“北方，凌霄殿也在敷衍。”
“总体……僵持。”
僵持。
林不凡松了口气。
僵持，就是胜利。
因为他在等。
等冷月无声的信号。
“传令……”他艰难开口，“所有防守玩家，轮换休息，保存实力。”
“是！”
命令传下，玩家们开始有序轮换。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才真正显现。
虽然玩家可以复活，但死亡的感觉是真实的——疼痛、恐惧、虚弱，以及复活后10%的经验惩罚。
一些心理素质较弱的玩家，在连续死亡三次后，已经开始崩溃。
“我不打了……太疼了……”
“经验掉了30%，我要掉级了……”
“敌人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动摇的声音开始出现。
姬小悠立刻启动预备方案。
“债券分红提前发放！”她通过系统频道公告，“所有参战玩家，无论战绩，每人发放100贡献点分红！击杀榜前十名，额外发放1000！”
金钱的力量是强大的。
动摇的玩家们重新握紧了法器。
100贡献点，够买三瓶好丹药了。
1000贡献点，够换一件不错的法器了。
“拼了！”
“死了再复活就是！”
“为了贡献点！”
士气重新振作。
但姬小悠知道，这只能维持一时。
真正的胜负手，不在城墙，而在……敌后。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林不凡靠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夜空。
半刻钟，快到了。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开始失控。
三枚爆元丹的副作用，比想象中更严重。
“前辈，您必须休息了。”姬小悠急道。
“再……等等……”林不凡咬牙，“信号……快来了……”
话音刚落——
远处青云门营地，突然冲起一道刺目的火光！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那是……”姬小悠瞪大眼睛。
“信号……”林不凡笑了，“冷月……得手了……”
话音刚落，他就昏了过去。
昏迷前，他听到系统提示：
【斩首行动成功：击杀青云门金丹长老三名，摧毁物资仓库两座】
【敌方士气-20%】
【我方士气+30%】
够了。
他想。
这一战，我们赢了。
哪怕只是……惨胜。
夜色中，天机谷的城墙依然屹立。
而远方的敌营，已经乱成一团。
战争的天平，开始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