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七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监工张五的脚步声像踩在他的神经上,每一步都带来窒息般的压迫。他全力维持着昏死般的姿态,连睫毛都不敢颤动分毫,每一寸肌肉却都已绷紧如铁,等待着即将降临的厄运。
那脚步在他身旁停了下来。
粗重的呼吸带着劣质烟叶的臭味喷在他的头顶,混合着矿洞里的霉味,令人作呕。韩七能感觉到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正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评估着,揣测着。鞭梢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毒蛇游过枯叶。
“啧,这短命鬼,又挺尸了?”张五的声音嘶哑,带着惯常的嘲弄,但底下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他似乎在奇怪,这小子刚才那阵剧烈的抽搐是怎么回事?不像单纯的累垮或者挨打后的痛苦。
粗糙的手指粗暴地扒拉了一下韩七的肩膀,将他半瘫软的身体掀得略微侧过。韩七任由身体软软晃动,沉甸甸地砸回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心里却冰寒一片——那截天殒骨正紧贴着他的胸口皮肤!
张五咕哝了一句含糊的咒骂,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也许在他看来,一个低贱矿奴的怪异挣扎,不过是濒死前的无用抽搐罢了。他又用靴尖踢了踢韩七的小腿,力度不轻。
“晦气东西,别死在这儿臭了老子的地方!”他最终似乎失去了兴趣,或者说,韩七此刻“奄奄一息”的状态让他觉得暂时没了鞭挞的乐趣。脚步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矿道深处。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听不见,韩七又僵持了许久,才敢极其缓慢地吐出一口憋了太久的气。冷汗早已浸透他破烂的衣衫,此刻紧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但体内那熔岩灼烧般的剧痛余韵和经脉被撕裂又修复的奇异感觉,却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小心翼翼地支起身体,靠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胸口那截枯骨依旧贴着皮肤,散发着一种恒定的、难以形容的微温,既不灼热,也不冰冷,仿佛它内部蕴含着某种沉睡的律动。
刚才……那是什么?那毁灭性的能量,那修复己身的神秘力量……还有最后那一丝自行运转的微弱气流?
他闭上眼,试图再次去感应。经历了那场非人的痛苦,他的意识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对体内的感知也清晰了一些。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似乎沉寂下去的熔岩异力,将意念沉向那丝微弱的气流。
它细若游丝,却在坚韧地自行流转,流过那些被反复摧残又修复的经脉,带来一种极其细微的舒畅感。
就在他全神贯注内视这丝气流时——
【......渴......】
一个模糊的、非声非音的意念,毫无征兆地直接浮现在他脑海最深处。
韩七猛地一颤,倏地睁开眼,警惕地扫视四周。矿洞只有永恒的昏暗和远处隐约的凿击声。是幻觉?痛得太厉害,出现幻听了?
他定了定神,再次尝试凝神内视。
【......饿......】
又来了!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那意念飘忽不定,带着一种原始的、混沌的渴望,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绝非通过耳朵听见!
韩七汗毛倒竖,心脏再次收紧。这一次他确定了,这诡异的“声音”……来自他胸口那截天殒骨!
是它在“说话”?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全部心神都聚焦在那截枯骨上,试图捕捉更多。但那意念又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错觉。它依旧安静地待在他的胸口皮肉之下,散发着微温,没有任何异常。
可韩七知道,那不是错觉。
这来自天外的骨头,是活的?或者……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巨大的恐惧和无法抑制的好奇同时攫住了他。他回想起这骨头落入凡尘时的异象,回想起它吸收自己鲜血时的诡异,回想起它引导那毁灭性能量又修复己身的矛盾……
它“渴”什么?“饿”什么?灵石?刚才那熔岩般的能量?还是……别的更可怕的东西?
矿洞深处的寒风呜咽着吹过,掠过他汗湿的脊背,激起一层寒意。韩七蜷缩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住了胸前肮脏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以为自己捡到的是一件改变命运的宝物,或许它确实是。但此刻,他更清晰地意识到,这宝物绝非温顺的绵羊,它神秘、强大,同时也充斥着未知的危险。那骨中低语,是机遇的敲门声,还是深渊诱惑的回响?
他分不清。
只知道,从他拾起这截枯骨的那一刻起,他暗无天日的命运,已然滑向了一条完全无法预测的轨道。前方是莫测的深渊还是缥缈的仙途?那似幻似真的低语,是引领,还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