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林凡的声音在死寂的白楼里响起，清晰而有力，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激起所有狗心中的涟漪。他没有直接回答刀疤的问题，而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
他看到了大黄眼中未散的惊悸，看到了坦克那不自觉夹紧的尾巴，看到了阿黑忠诚面孔下的凝重，更看到了以刀疤为首的“悍匪”们，脸上那褪去凶残后，裸露出的、最原始的迷茫与恐惧。
恐惧是会传染的瘟疫，若不加以控制，足以在战斗打响前就瓦解一支最精锐的队伍。
林凡很清楚，他不能让这股瘟疫蔓延。
他必须给它们一剂解药。
“恐惧，是因为未知。因为你们不知道他们的棍子为什么能放电，不知道他们的铁钳子为什么那么有力。”林凡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但现在，你们知道了。知道了，就不再是未知。知道了，我们就可以找到对付它的办法！”
他的话语像一道光，刺破了笼罩在众狗心头的阴霾。是啊，知道了。虽然可怕，但至少知道了敌人的手段。
“但对付他们，不是现在。”林凡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我们现在有更紧迫的敌人，一个挡在我们生存路上的绊脚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脚步声从白楼的入口处传来。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进来，带着满身的尘土和一股急切的风。
是机灵鬼！
所有狗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只见机灵鬼冲到高台之下，因为剧烈的奔跑，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四肢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林凡，里面燃烧着狂热的火焰，充满了完成使命的激动和邀功的急切。
“老大……我……我回来了！”机灵鬼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说。”林凡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赞许。
“找到了！黑枭的老巢，找到了！”机灵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就在工业区最里面的那片废弃厂区！最大的一间厂房！我亲眼看到黑枭带着那伙狗进去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针强心剂，瞬间注入了萎靡的狗群之中！
“它们有多少狗？”阿黑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很多！非常多！”机灵鬼的语速极快，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我藏在对面的楼顶上，看得清清楚楚！厂房外面有放哨的，来回巡逻，至少有七八只！我盯着看了很久，进进出出的狗，加上黑枭白天带出来的，我看到的，就不下二十只！厂房里面肯定还有！”
“嘶——”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在狗群中此起彼伏。二十多只！这几乎是他们白楼势力的两倍！而且这还只是看得见的！
刚刚被人类偷狗贼吓破的胆，此刻又被黑枭庞大的势力给蒙上了一层阴影。
“老大，这……”坦克有些迟疑地看向林凡。这实力差距，有点太大了。
然而，林凡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或畏惧。他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机灵鬼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头，用舌头轻轻舔了舔机灵鬼额头上沾满灰尘的毛发。
这是一个最直接，也是最原始的认可和奖赏。
机灵鬼瘦小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一股巨大的暖流从头顶涌遍全身。它那双总是盛满恐惧的眼睛里，第一次，涌出了湿润的泪光。所有的疲惫，所有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值了！一切都值了！
“机灵鬼，你做得很好。”林凡收回头，看着它，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我们白楼的英雄。今晚的食物，你有资格第一个挑选。”
说着，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阿黑立刻会意，将坦克队伍带回来的那只，尚未动过的烧鸡，叼到了机灵鬼的面前。
所有狗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只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烧鸡上，又羡慕地看向瘦小的机灵鬼。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机灵鬼没有立刻扑上去狼吞虎咽。它抬起头，用带着哭腔但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老大！我不饿！我想跟着你，去打黑枭！”
林凡深深地看了它一眼，微微颔首。
他转过身，再次面向全体成员，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彻整个白楼！
“你们都听到了！黑枭，盘踞在工业区，手下至少二十多只狗！它们霸占着最好的地盘，最多的食物！而我们呢？只能在商业区的夹缝里求生！连填饱肚子都要靠运气！”
“你们也看到了！那些抓狗的人类，他们的武器有多可怕！我们为什么怕？因为我们不够强！如果我们的数量有五十，一百！如果我们每一只狗都像坦克一样强壮，像刀疤一样凶狠！我们还需要躲在阴影里吗？”
“我们不需要！”刀疤第一个梗着脖子，嘶吼着响应！那被压下去的凶性，此刻被林凡用另一种方式重新点燃！
“怎么变强？就要有地盘！就要有食物！就要吞并掉所有挡路的家伙！”林凡的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只狗，“黑枭，就是我们变强路上的第一块垫脚石！我们必须把它踩在脚下！”
“至于那些人类……”林凡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是我们的死敌。但对付死敌，需要耐心，需要准备。而准备，就需要力量！今天，我们就要去夺取第一份属于我们的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让所有的狗都能消化他的话，然后下达了今晚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命令。
“喂狗粮的货车，今天会照常经过西区的路。那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稳定获得大量食物的机会！我们必须拿到！”
“黑枭的巡逻队很可能会在那一带出现，那两个人类的破车，也可能在附近游荡。所以，这一次行动，不需要蛮干，只需要一样东西——”林凡的目光锁定了刀疤，“纪律！”
“所有狗，分成四队！阿黑、大黄、坦克、刀疤，你们各带一队！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拿到狗粮，然后立刻撤退！行动中，不许发出任何多余的叫声！不许主动发起任何冲突！一切行动，听我号令！”
“听懂了吗！”
“嗷呜——！”
这一次，回应他的，是全体成员整齐划一的、压抑着兴奋的低吼！恐惧的解药，不是安慰，而是更宏大的目标和更严明的纪律！
夜色更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到来。
一支沉默的队伍，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出了白楼。林凡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他的身后，是四支排列有序的队伍，每一只狗都屏住呼吸，将脚步放到最轻。
它们成功地绕开了黑枭在外围的几处暗哨，潜伏到了那条熟悉的、通往城郊的公路旁的废弃建筑群里。
这里是最佳的蹲守点。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氛，但没有一只狗敢发出声音。它们只是静静地趴在阴影里，像一块块冰冷的石头，将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耳朵和鼻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熟悉的引擎轰鸣声，从公路的尽头，由远及近地传来。
来了！
林凡的耳朵猛地一动，他抬起头，望向远方。
两道明亮的车灯，划破了寂静，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