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将明未明，屋子里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沈清弦是被一种细微的、持续的触感弄醒的。不是亲吻，也不是抚摸，而是……头发被轻轻缠绕把玩的感觉。她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发现自己仍被君洐紧紧搂在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而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一圈一圈地绕着她散落在枕畔的一缕长发。
那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慵懒的眷恋，仿佛在把玩什么稀罕的宝贝。
【唔……他在玩我的头发？】沈清弦心里迷迷糊糊地想，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她没有睁眼，也没有动，享受着这晨光未透时、亲密无间又静谧安宁的温存。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平稳而悠长，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贴着她的后背，传来令人安心的温暖和力量。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混合着昨夜情事后特有气息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亲昵感。
玩头发的手指似乎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静，停顿了一下，然后，那手指松开发丝，转而轻轻抚上了她的耳廓。指腹带着薄茧，有些粗糙，划过耳廓敏感的肌肤时，带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沈清弦忍不住，像只被顺毛的猫，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更深处缩了缩，发出一声含糊的哼唧。
这声哼唧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那只原本只是轻抚她耳廓的手，缓缓下移，带着滚烫的温度，抚上了她的脸颊。指尖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流连，带着一种近乎描摹的认真，划过她的眉骨、眼睫、鼻梁，最后停在微微有些红肿的唇瓣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
沈清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依旧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专注的视线，和指尖传递出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某种压抑的渴望。
他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有些重，喷洒在她颈后的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就在她以为他会像前几次那样，忍不住吻下来时，那手指却离开了她的唇瓣，转而向下，带着灼人的热度，轻轻抚过她脖颈优美的曲线，滑过锁骨，最后，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停留在她心口的位置。
掌心之下，是她因为他靠近而略显急促的心跳。
君洐的手掌很大，几乎能完全覆盖住那一片柔软。他没有用力，只是那样静静地贴着，感受着她心脏一下下有力的跳动，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这个动作不带任何情色的意味，却比任何直接的亲吻爱抚都更让沈清弦心悸。那是一种无声的、深入的占有和确认，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烫的珍视。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终于忍不住，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君洐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在朦胧的晨光里，那双总是显得冷硬或窘迫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和专注。他正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已经看了许久。
四目相对，空气静默了一瞬。
沈清弦的脸颊慢慢烧了起来。她看着他眼底清晰的、属于自己的倒影，和他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比起被他热烈地亲吻和占有，这样被他无声地、温柔地凝视和触碰，更让她心跳失序，手脚发软。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发干：“……早。”
君洐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她，拇指无意识地在她心口的位置，隔着睡衣，极轻地蹭了一下。
然后，他才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缓缓低下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晨起特有的慵懒磁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
“……早。”
他没有吻她，只是这样亲昵地蹭着她，呼吸交融。另一只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让她整个人都密不透风地嵌在他怀里。
沈清弦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那熟悉的、滚烫的硬度和热度紧贴着她的小腹。但他的动作却异常克制，只是抱着她，蹭着她，仿佛光是这样的肌肤相亲和气息交融，就已经足够。
一种比情欲更深沉、更熨帖的情感，在两人紧密相贴的胸膛间无声流淌。
沈清弦伸出手，环住他精壮的腰身，将脸埋进他颈窝，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再睡会儿？”她小声提议，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
“……嗯。”君洐低低应着，吻了吻她的发顶，果然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抱着她，重新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晨光渐渐亮起，透过窗户，洒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晨光彻底驱散了屋内的灰蒙，将一切照得清晰而温暖。相拥的两人在静谧中又假寐了片刻，直到沈清弦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咕噜”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沈清弦脸颊一热，把脸更深地埋进君洐的颈窝，有些不好意思。
头顶传来君洐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胸膛微微震动。他松开了环着她的手臂，坐起身，低头看她：“饿了？”
沈清弦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点了点头，眼神还有些迷蒙，带着点刚醒的娇憨。
君洐没再说什么，利落地起身穿衣。这次他没再刻意背对着她，动作自然坦荡，古铜色的背脊在晨光里舒展，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充满力量的美感。沈清弦侧躺在床上，撑着下巴，毫不掩饰欣赏的目光，看得君洐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烫，系扣子的手指都加快了些。
他穿好衣服，走到灶台边开始生火做饭。背影宽阔，动作熟练。
沈清弦也慢吞吞地爬起来，套上那件米白色的睡裙。柔软的布料贴在身上，带着被体温焐热的暖意。她走到君洐身后，没有像往常那样凑近捣乱，只是倚在门框边，安静地看着他忙碌。
锅里煮着简单的白粥，米香渐渐飘散。君洐正低头切着咸菜，刀刃与案板接触，发出规律清脆的声响。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和握着刀柄的、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这幅画面平凡至极，却让沈清弦心里涌起一股暖洋洋的、饱胀的情绪。
她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君洐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清弦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依赖，“就想抱抱你。”
君洐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他没再说话，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切菜的节奏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仿佛在配合着她拥抱的韵律。
粥很快煮好了，咸菜也切得细细的。君洐关掉炉火，转身，沈清弦还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背上。
“吃饭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
“嗯。”沈清弦应着，却没有松开手，反而踮起脚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着他盛粥。
君洐由着她，一手稳住她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另一只手稳稳地盛了两碗粥，又夹了些咸菜放在碟子里。然后，他才拍了拍她的手：“松开点，端过去。”
沈清弦这才笑嘻嘻地松了手，端起一碗粥和一碟咸菜，放到小桌上。
两人面对面坐下。阳光正好落在桌子中央，将碗里的白粥照得莹润。
君洐将咸菜往她那边推了推。沈清弦夹了一筷子，尝了尝，眼睛一亮：“咦？你今天切的咸菜好像特别脆？”
君洐低头喝粥，含糊地“嗯”了一声，耳根微红。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切菜的时候，心思飘到了哪里，手下不由自主地就格外仔细了些。
沈清弦看着他泛红的耳朵，心里甜滋滋的，也不再逗他，安静地喝起粥来。白粥煮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软糯香甜，就着脆生生的咸菜，简单的早餐也吃得有滋有味。
吃完饭，君洐照例收拾碗筷。沈清弦抢着要洗，却被他轻轻挡开。
“你去歇着。”他语气不容置疑，目光扫过她依旧带着倦意的眉眼。
沈清弦也不坚持，就倚在灶台边看他洗碗。水流哗哗，他挽起的袖子下，小臂肌肉结实，沾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今天还去做工吗？”她问。
“嗯。”君洐应道，“下午就回。”
“哦。”沈清弦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那件蓝格子衬衫，袖子还没上好，扣子也没钉。你晚上回来试试，看还有哪里要改。”
君洐洗碗的动作顿了顿，水流声依旧。“不急。”他说，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慢慢做，别累着。”
“不累。”沈清弦笑了，“给你做衣服，我高兴。”
君洐没再说话，只是耳根又红了点。他快速洗好碗，擦干手，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穿着那身米白色睡裙，晨光里清新得像朵沾着露水的小花，眼神暗了暗。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最终却只是替她将一缕滑落到腮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微痒。
“我走了。”他声音低沉。
“嗯。”沈清弦仰脸看着他，忽然伸手拉住他的工装前襟，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一触即分，“早点回来。”
君洐身体一僵，随即眼底漾开一丝无奈的笑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好。”
他转身拿起工具袋，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沈清弦还站在原地，笑着对他挥挥手。
门轻轻关上。
屋子里只剩下沈清弦一个人，空气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和粥的暖香。她摸了摸自己被揉乱的发顶，又碰了碰刚刚被他指尖擦过的耳廓，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走到缝纫机前，拿起那件只差最后几步的蓝格子衬衫，她坐下，穿针引线。
嗒嗒的缝纫机声再次响起，轻快而富有节奏，仿佛在为她此刻满溢的心跳伴奏。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新的一天，在平淡而甜蜜的烟火气中，温柔地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