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缝心中一暖,收敛心神,起身打开静室门。只见林清璇一袭素衣,静立院中,黛眉微蹙,正仔细感知着周围残留的微弱能量痕迹。
“有劳清璇师姐挂心,”林缝微微苦笑,“方才尝试研究那新得的铁盒,不慎引动了其中禁制,吃了点小亏,现已无大碍。”
林清璇目光扫过他依旧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又是那种铁盒?此物诡异非常,连我都难以窥其门径,你切勿再轻易冒险。”她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我来寻你,并非只为此事。有新的麻烦来了。”
“新的麻烦?”林缝心中一凛。
“郡城黑曜城来人了。”林清璇言简意赅,“来了一个特使团,架势不小,已至议事大殿。点名要彻查纳兰家覆灭一事,语气强硬,来者不善。族长命我等速去。”
“郡城来人?”林缝眉头紧锁。青阳城隶属黑曜郡管辖,但郡守府平日对下属城池事务并不多加干涉,除非涉及重大变故或利益。纳兰家之事虽大,但按理应由城主府上报,郡守府批复即可,何至于直接派特使团前来?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林缝沉声道,“纳兰家盘踞百年,积累的财富产业惊人,如今被我们林家吞下,难免惹人眼红。郡城此时派人,怕是来摘桃子,或是…另有所图。”
林清璇颔首:“族长与诸位长老亦是此虑。来者是一位姓赵的特使,凝气后期修为,官威不小。速去大殿,见机行事。”
两人不再多言,立刻动身前往议事大殿。
此刻,林家议事大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族长林震天端坐主位,面沉如水。三长老林震海、执法长老林擎苍、传功长老林荆等核心高层分坐两侧,个个脸色严肃,隐有怒意。
大殿中央,大马金刀地坐着三人。为首者是一名身穿锦袍、面容白净、下颌微抬的中年男子,正是郡守府特使赵坤。他眼神倨傲,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仿佛不是来查案,而是来巡视自家领地。其身后,立着两名身穿郡守府制式黑甲、气息冷厉的护卫,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林家众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
林缝与林清璇悄然进入大殿,站在林家众人一侧。林傲、冷无痕等人也已到场,面色都不太好看。
赵坤瞥了一眼新进来的林缝和林清璇,尤其在林清璇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与贪婪,随即用那拿腔拿调的官腔开口道:“林族长,本官奉郡守大人之命,前来核查青阳城纳兰家叛逆一案。此案干系重大,涉及一城世家之存亡,不可不察。还请林族长将一应案卷、证据、涉案人犯、以及纳兰家产业清册,悉数移交本官查验。”
话语虽冠冕堂皇,但那咄咄逼人的意味却毫不掩饰。
林震天强压怒火,沉声道:“赵特使,纳兰家勾结邪魔‘蚀殿’,罪证确凿,其府邸内邪恶阵法、实验密室、往来密信俱在,涉案人犯或已伏诛,或已收押。此事青阳城上下有目共睹,城主府亦有备案。不知郡守大人还有何疑虑?”
“疑虑?”赵坤放下茶杯,嗤笑一声,“空口无凭嘛。林族长说他们勾结邪魔,证据呢?那些所谓的阵法、密信,是真是假,谁又能说得清?说不定是某些人为了吞并产业,排除异己,故意栽赃陷害呢?”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震天和林家众人。
“你放肆!”林傲年轻气盛,忍不住怒喝出声。
“嗯?”赵坤身后一名黑甲护卫立刻冷哼一声,一股凝气境的威压猛地压向林傲!
林傲闷哼一声,脸色一白,踉跄后退一步。
“傲儿!”林震海低喝一声,上前一步,挡在林傲身前,自身气息爆发,抵消了那股威压,脸色铁青地看向赵坤,“赵特使,这是何意?在我林家大殿,对我林家子弟出手?”
赵坤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年轻人火气大,我的护卫只是教他懂得规矩而已。林族长,本官时间宝贵,还是尽快办理交接吧。纳兰家所有产业,需即刻封存,由郡守府接管清查!”
图穷匕见!果然是冲着纳兰家的庞大产业来的!
林家众人无不怒形于色。这些产业是林家子弟用鲜血换来的,是家族未来发展的根基,岂容他人巧取豪夺!
林震天眼中寒光闪烁,语气冰冷:“赵特使,此举恐怕不合规矩吧?青阳城自有法度,纳兰家产业如何处置,应由我林家与城主府共同议定,似乎还无需劳烦郡守府越俎庖代!”
“规矩?”赵坤猛地站起身,傲然道,“在这黑曜郡,郡守府的话,就是规矩!林族长,莫非你想抗命不成?”他周身凝气后期的气息隐隐散发出来,带着官威与修为的双重压迫,其身后两名护卫也同时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林家诸位长老也气息勃发,毫不相让。但对方毕竟代表着郡守府,若真动起手来,无论胜负,林家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观察的林缝,通过【巡天镜】清晰地捕捉到赵坤眼神深处的一丝色厉内荏和急切,以及其气息中那并不算特别稳固的凝气后期波动。他心中微动,上前一步,对着赵坤微微躬身,语气平静却清晰地说道:
“赵特使息怒。郡守府体恤下情,严谨办案,我等敬佩不已。核查之事,林家必定全力配合,所有证据、卷宗、人犯,特使可随时调阅审问,绝无隐瞒。”
他话锋一转,目光坦诚地看向赵坤:“至于纳兰家产业…晚辈斗胆揣测,郡守府近日是否正为‘三年一度的郡城大比’与‘上宗巡查’之事忙碌?听闻此次大比规模空前,迎接上宗更是耗费颇巨。特使此行,想必也是为了筹措相关资费,以备不时之需,为郡守分忧吧?”
赵坤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与尴尬。林缝这话,正好说中了他此行的部分真实意图——郡库近来确实有些吃紧,上头有意从下面“筹措”一番。他没想到一个林家少年竟能点破此事。
林缝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道:“林家虽是小族,也愿为郡守分忧,为郡城盛事尽绵薄之力。待产业清点完毕,林家愿主动上缴…三成收益,注入郡库,专款用于郡城大比与迎接上宗。如此,既全了朝廷法度,也解了郡守府的燃眉之急,更能彰显郡守大人治下有方,岂不两全其美?”
这番话,声音不高,却如重锤般敲在赵坤心上。直接将“抢夺”变成了“主动上缴”,给了对方一个天大的台阶下,还将数额限定在“三成”,保留了大部分利益,更把话说得漂亮无比,抬出了“朝廷法度”和“郡守颜面”。
赵坤脸色变幻不定,死死盯着林缝。他没想到林家还有如此伶牙俐齿、洞察人心的小辈!强硬抢夺和下属主动孝敬,性质完全不同,传到上面耳朵里,效果也截然不同。三成收益,虽然比全部吞下少,但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够他交差,甚至中饱私囊一部分。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手指敲着桌面,沉吟良久。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
终于,他冷哼一声:“哼,你倒是伶牙俐齿,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在林家任何职?”
“晚辈林缝,暂领家族‘协查执事’一职,负责协助处理纳兰家后续事宜。”林缝不卑不亢地回答。
“协查执事?”赵坤眯了眯眼,“好,既然林家如此识大体,懂得为上官分忧,本官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就依你所言,证据、人犯,本官要亲自过目!产业…就先由你们林家代为清点看管,但账目必须清晰,三成收益,需尽快上缴郡库!若让本官发现有任何隐瞒或作假…哼!”
他虽然松口,但依旧留下了监视和后续插手的借口。
林震天心中暗松一口气,知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沉声道:“林家,遵命。”
赵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恢复了那副倨傲神态:“那就尽快安排吧!本官时间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