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的宁静被一种紧张的节奏取代。接下来的两周,蓝胭脂的生活被严格的康复训练和能力引导填满。
林浩宇成了她最严苛的导师。他并非使用传统教学方法,而是引导她去“倾听”和“分辨”。他会在清晨带她来到海边,让她感受潮汐中蕴含的微弱能量脉动;在正午烈日下,让她闭眼识别不同岩石散发的独特辐射;在深夜,则让她尝试屏蔽过于嘈杂的环境信息,只专注于某一特定源点——比如他自身收敛后依然存在的、如同深海灯塔般稳定的能量场。
过程痛苦而煎熬。信息过载引发的剧烈头痛成了家常便饭,有几次她甚至因精神透支而短暂昏厥。但蓝胭脂的意志如同淬火的钢铁,每一次崩溃后都以更坚韧的姿态重新凝聚。她逐渐学会了在那片能量的“噪音海洋”中保持自我意识的锚点,学会了像调节焦距一样控制自己感知的广度和深度。
她发现,这种能力并非只是被动感知。在一次尝试中,她集中精神,试图影响面前一杯水。起初毫无变化,直到她摒弃了“推动”的念头,转而想象自身能量频率与水分子的振动产生微弱的“共鸣”。几分钟后,水面竟真的漾起了极其细微的、并非由空气流动引起的涟漪。
“能量亲和,不仅仅是感知,也包含着极微弱的影响潜力。”林浩宇评价道,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记住,影响外界所需的能量和精神力远超感知,轻易不要尝试,尤其是在你完全恢复之前。”
与此同时,深渊和石匠小组则忙于行动准备。西伯利亚目标点的情报被不断细化。那里被称为“冰髓研究所”,建立于苏联时期后期,后被“墟”秘密接管。表面研究永冻微生物,实则暗中进行极端环境下的生物适应性改造和基因嵌合实验。赵明义关注的“唤醒序列”,似乎与研究所深处封存的某个“初始样本”有关。
“根据零碎资料,‘初始样本’并非‘源初之垢’,而是某种在‘垢’能量影响下发生异变的远古生命形态,可能蕴含着生命适应地质能量的原始密码。”石匠在战术简报会上介绍,“‘墟’一直试图复制或控制这种适应性。”
“为什么是现在激活?‘深蓝摇篮’刚毁,这时候暴露这个据点?”吉田提出疑问。
“也许是自动程序,在检测到核心毁灭后启动。也许是赵明义预设的,他认为只有在这种混乱局面下,某些东西才有可能被安全转移或……被合适的人获取。”深渊分析道,目光瞥向林浩宇。
林浩宇沉默地看着研究所的结构图,他的“织网者”本能让他察觉到那冰层之下,存在着一个极其古老而晦涩的能量印记,与“源初之垢”同源,却又有所不同,如同同根生长的两棵截然不同的树。
出发前夜,蓝胭脂独自来到沙滩。海风微凉,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的身体状态恢复了七成,对能力的控制也初步入门,但内心深处,一种不安感挥之不去。不仅仅是源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任务,更源于自身的变化。她感觉到自己与过往那个纯粹依靠格斗、枪械和谋略的特工正在渐行渐远,踏入了一个光怪陆离、充满未知法则的新领域。
林浩宇无声地出现在她身边。
“在担心?”他问。
“有点。”蓝胭脂没有否认,“感觉像是在重新学习如何走路,而且这条路通向哪里,完全未知。”
“未知不代表一定是坏事。”林浩宇望着墨色的海面,“力量本身无谓善恶,关键在于掌控它的意志。你的意志,我一直相信。”
他的话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抚平了她心头的些许躁动。
“到了西伯利亚,我的能力能帮上忙吗?”
“会的。研究所的能量屏障和机关,你的感知或许能提前洞察。而且……”他顿了顿,“我可能需要你协助我稳定那里的能量场。如果‘初始样本’真的存在,它的能量反应可能极不稳定。”
他没有明说,但蓝胭脂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并非无所不能,“织网者”的力量在面对未知时也可能遇到风险,他需要她的帮助。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她心中一定。
“我们会搞定它的。”她看向他,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就在这时,石匠走了过来,脸色凝重地递过一个加密通讯器:“刚截获的模糊信号,源点指向西伯利亚目标区域附近。不是‘墟’的常规编码,更像是……某种雇佣兵团的加密频道。内容残缺,但提到了‘交货’和‘清理’。”
深渊也走了过来,听到后冷哼一声:“看来盯上那里的,不止我们一家。”
“动作得快了。”林浩宇接过通讯器,感知着其中残留的、一丝暴戾而混乱的能量气息,“不能让‘样本’落在他们手里。”
四十八小时后,一架经过伪装的小型运输机在北极圈附近的荒原上进行了超低空降落。刺骨的寒风瞬间包裹了刚刚踏出舱门的几人。
眼前是无垠的冰雪世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白与灰两种颜色。狂风卷着冰粒抽打在特制的防寒服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气温低于零下四十摄氏度,呼吸间带出的水汽瞬间凝结成冰晶。
蓝胭脂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适应着极端环境。她悄然展开感知,发现这片冰原的能量场与海岛截然不同,沉滞、厚重,仿佛万物都被冻结,连能量流动都变得缓慢而隐秘。但在那一片沉寂的深处,某个方向确实传来一丝微弱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异样能量波动,指引着他们的方向。
林浩宇闭目片刻,指向偏东方向:“那边,大约二十公里。能量印记很古老,但表层有近期人为活动的干扰波纹。”
石匠调试着手中的仪器,确认方位:“和卫星图吻合。步行前进,注意伪装和警戒。这片区域可能有自动侦察设备。”
一行人化身白色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滑入风雪之中。深渊和吉田在前方交替探路,石匠小组居中策应,林浩宇和蓝胭脂断后。
行走在永恒的冻土上,时间感变得模糊。只有呼啸的风声、脚下积雪的咯吱声,以及那在感知中越来越清晰的、来自地底的呼唤(或者说,警告)伴随着他们。
几个小时后,走在最前面的深渊突然举起拳头,示意停止。他蹲下身,拂开一层积雪,露出下面一道几乎被冰覆盖的金属轨道。
“运输线。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他低声道。
顺着轨道延伸的方向望去,一座被冰雪半掩埋的、如同巨大蒙古包般的金属建筑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那就是“冰髓研究所”的入口之一。
然而,蓝胭脂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她拉住林浩宇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
“不对劲……里面有声音,很多人的心跳和……某种机器的低频震动。能量场也很混乱,不像是废弃的样子。而且,我闻到了……血腥味。”
林浩宇冰蓝色的眼眸微眯,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前延伸。他同样捕捉到了那些杂乱的生命信号和一股躁动不安的能量源。
“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清理’过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准备好,我们可能不是来探索遗迹的……”
“……而是闯入了一个刚刚结束,或仍在进行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