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风道心重塑,褪去华服,换上与其他求学者一般的粗布衣衫,真正融入了栖霞村求学者的行列。他收敛了所有傲气,从最基础的典籍读起,虚心向王知书请教文理,甚至向石铁柱讨教那蕴含大地之力的体悟,其转变之彻底,让原本对他抱有芥蒂的村民和学子们也渐渐接纳了他。
然而,就在村子逐渐恢复平静,学堂内百家争鸣的氛围日益浓厚之时,一场巨大的天灾,正悄然降临北境。
时值盛夏,本该是雨水丰沛的季节,苍茫山脉乃至更广阔的北境区域,却连续一月无雨。烈日如火,炙烤着大地,溪流断淌,土地龟裂,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也变得蔫黄。空气中弥漫着焦躁与干渴的气息。
起初,村民们还指望着一场及时雨,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希望逐渐变成绝望。村中那口赖以生存的老井,水位也下降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打上来的水混浊不堪。田地里的禾苗大片枯死,连后山那些耐旱的草药也蔫头耷脑。
恐慌开始蔓延。不仅仅是栖霞村,周边所有的村镇都陷入了同样的困境。这是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旱灾!
“完了……今年的收成全完了!”
“井都快干了,以后吃水可怎么办啊?”
“老天爷这是不给人活路了啊……”
愁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就连学堂的授课,也因为这压抑的气氛而显得有些凝滞。杨明轩看着窗外龟裂的土地和萎靡的村民,眉头紧锁。他尝试过用自身那独特的力量去影响天气,但涉及范围如此之广的自然天象,显然超出了他目前能力的极限。
“人工降雨?我倒是知道点原理,可这世界也没干冰或者碘化银啊……”他内心无奈,“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
就在这绝望的氛围中,一直安静坐在学堂角落,默默感受着空气中那越来越稀薄水汽的林小雨,缓缓抬起了头。她的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决然。
她走到杨明轩面前,轻声道:“先生,我想试试。”
杨明轩看着她,心中一动。他知道林小雨在水系亲和力上的天赋极高,尤其是在领悟了“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意境后,她对水的理解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操控。
“小雨,你有把握吗?这可不是引水灌溉那么简单。”杨明轩语气凝重。
林小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没有把握一定能成功。但我觉得……水,不该是这样的。它们只是睡着了,藏起来了。我想……叫醒它们。”
她的说法很天真,却让杨明轩感受到了一种纯粹而强大的意念。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去吧,按照你心中所感去做。记住,顺势而为,莫要强求。”
得到先生的许可,林小雨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疑惑和希冀的目光中,独自一人走向了村子中央那口几乎见底的老井旁。她选了一处较高的土坡,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她没有像传说中祈雨的法师那样舞动法器,也没有念诵复杂的咒文。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心神彻底沉静下来,努力去沟通、去感知这片干涸大地下方,那沉睡的水之脉络。
起初,并无任何异象。烈日依旧灼人,空气依旧干燥。
一些外围的求学者和村民开始窃窃私语,有些失望。
“她在做什么?打坐吗?”
“这么小的娃娃,能有什么办法……”
萧逸风也凝神看着,他感知到林小雨身上有一股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水系灵力在流淌,与周围狂暴的火行元气格格不入,如同狂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渐渐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空气中的燥热似乎减弱了一分,一股若有若无的湿润气息,开始以林小雨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她周身隐隐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微光,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清凉。
杨明轩能清晰地感知到,林小雨的精神力正以一种奇特的频率,如同涟漪般向大地深处扩散。她不是在强行抽取水汽,而是在“呼唤”,在“引导”,以一种无比契合“水之道”的温柔方式,唤醒着深藏在地底的水脉灵性。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王知书喃喃念出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明白了,林小雨用的不是“力”,而是“意”,是近乎于“道”的共鸣!
突然,林小雨身下那口干涸的老井,发出了“咕噜”一声轻响!
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一股浑浊的水流猛地从井底喷涌而出,冲起丈许高!水流迅速变得清澈,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很快就漫出了井口,沿着干裂的沟渠流淌开来!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仿佛连锁反应被触发,村子附近另外几口早已干涸的废井,也相继发出了汩汩的水声,清澈的泉水重新涌现!
更远处,山涧石缝中,开始有细微的水珠渗出,汇聚成涓涓细流。
地底深处,仿佛传来了沉闷的轰鸣,那是沉寂已久的地下暗河被重新引动!
天空,也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乌云,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绝望的晴空万里。乌云越来越厚,颜色越来越深。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村民们激动地欢呼起来,许多人甚至跪倒在地,对着天空,也对着井边那小小的蓝色身影叩拜。
林小雨依旧闭目端坐,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引导如此范围的水脉,对她来说是极大的负担。但她咬紧牙关,坚持着那份“润泽万物”的意念。
“哗——!”
终于,积蓄已久的雨水,如同天河决堤,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干裂的土地上,溅起尘土,很快就被更多的雨水冲刷干净。雨水汇成溪流,涌入田间,滋润着枯萎的禾苗,灌满了干涸的池塘。
这雨,不仅仅落在栖霞村。
以栖霞村为中心,甘霖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覆盖了方圆百里的区域!所有饱受旱灾之苦的村庄、城镇,都在这场及时雨中得到了救赎!焦黄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枯竭的河流再次响起欢快的奔腾声。
雨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雨势渐歇,阳光重新穿透云层,洒向焕然一新的大地时,所有人都仿佛经历了一场新生。空气清新湿润,草木挂着晶莹的水珠,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活起来。
林小雨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湿润的世界和村民们狂喜的表情,疲惫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纯净而开心的笑容。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软倒,一直关注着她的石铁柱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她。
杨明轩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苍白却带着成就感的笑脸,心中充满了欣慰与骄傲。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赞许道:“小雨,做得很好。”
这时,一个浑身被雨水淋透、从邻近村子赶来的老农,激动地冲到近前,不顾地上泥泞,对着林小雨就要下拜,声音颤抖着喊道:
“仙女!您是救苦救难的活仙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