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聚居地，能量塔控制室。
陈岩盯着全息投影上的地脉能量图谱，已经整整六个小时没有移开视线。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边缘，发出单调的节律声。
六号骨架建立的谐振系统确实稳定了局势——地脉能量流的衰减速度降低了85%，原本预计的六十七小时崩溃倒计时，现在延长到了至少九十小时。但这只是表象。
“陈工，你看这里。”徐敏指着图谱上一个细微的波动节点，“西北方向，距离聚居地约二十二公里处，地脉能量出现异常汇聚。不是自然流动，更像是有外部设备在主动抽取。”
陈岩放大那个区域。坐标显示，那是一片被称为“锈骨峡谷”的地方，地形复杂，布满废弃的星尘矿业勘探矿井。根据旧地图，那里曾经有一个中型的地脉分流站，但在矿业崩溃后就被废弃了。
“能量抽取速率？”他问。
“每分钟大约三百五十单位，而且还在缓慢上升。”徐敏调出计算模型，“按照这个速度，二十四小时内，西北支流的地脉能量将被抽干。然后……抽取源会顺着地脉网络向下游移动，也就是我们的方向。”
陈岩感到一阵寒意。“能确定抽取设备的类型吗？”
“信号特征很陌生，不是星尘矿业的标准技术，也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势力使用的设备。”徐敏停顿了一下，“但能量转化效率高得可怕——几乎达到理论极限的92%。这技术水准……恐怕只有观测者或者星尘矿业巅峰时期能达到。”
观测者。这个词让控制室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队长那边有消息吗？”陈岩问通讯官。
“没有。按照预定计划，队长应该在十二小时前发送第一次状态更新，但至今没有信号。石峰小队也没有消息传回，最后一次联络是在八小时前，他们即将进入裂谷集市地下设施。”
双线失联。
陈岩强迫自己冷静。他是铁砧的技术主管，现在也是聚居地的临时指挥者。李曜离开前明确说过:如果七十二小时内没有消息，就执行应急预案——放弃聚居地，向南迁徙。
但还有时间。还有选择。
“派出侦察无人机，目标锈骨峡谷。”他下令，“我需要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同时，让防御墙的守卫进入一级戒备，所有自动炮台上线，能量护盾随时准备激活。”
“可是陈工，”一名年轻工程师犹豫道，“无人机可能会被击落，而且会暴露我们的侦察意图……”
“如果我们不知道敌人在做什么，那才是真正的危险。”陈岩的语气不容置疑，“执行命令。”
无人机在十分钟后起飞。那是一款轻型的静音型号，表面涂有吸波材料，配备高分辨率传感器和能量扫描阵列。它贴着地面低空飞行，利用地形掩护，向锈骨峡谷方向前进。
陈岩的视线回到主屏幕。除了西北方向的异常抽取，地脉图谱上还有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变化:在节点A所在的地裂区域，能量流开始呈现出规律的脉动，就像……心跳。
而且，那种脉动的频率，正在与铁砧能量塔的谐振频率缓慢同步。
“节点A在主动调整？”陈岩喃喃自语。他调出之前记录的节点A数据，开始比对。没错，脉动频率从每分钟七十二次，逐步调整到了每分钟七十六次——刚好是能量塔谐振频率的三分之二。
这不是巧合。节点在尝试与聚居地建立更深层的连接。
但为什么？
除非……节点感知到了更大的威胁，需要与最近的秩序据点建立联合防御。
陈岩的通讯器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是侦察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
画面中，锈骨峡谷的入口处，矗立着三座银灰色的塔状结构。塔高约十五米，呈等边三角形排列，顶部有复杂的能量发射器阵列。塔身表面，那个熟悉的银灰色符号在幽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观测者的符号。
但真正令人心悸的，是塔下的场景。
数十具尸体——不，不是完整的尸体，而是被拆解、重组后的生物部件——被整齐地排列在塔基周围。从残留的衣物碎片判断，他们中有裂谷集市的商贩，有灰狐的残部士兵，甚至还有几个穿着铁砧早期制服的流浪者。
这些尸体被切割、拼接，与机械部件融合，形成一种半生物半机械的怪异结构。然后，从三座塔的发射器中射出的暗红色光束，照射在这些结构上。被照射的部分开始蠕动、生长，最终……
站立起来。
改造人。和石峰小队在地下设施遭遇的类似，但更粗糙、更不稳定。它们的动作僵硬，有些甚至无法保持平衡，但数量惊人——无人机扫描显示，现场至少有八十具正在“制造”中的改造人，还有三十具已经完成，排列成整齐的方阵。
“他们在……批量生产部队。”徐敏的声音发颤，“用活人……不，用死人的遗骸……”
陈岩感到胃部一阵翻涌。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观察。
三座塔之间，地面被挖开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底部，可以看见粗大的导能管道深入地下，连接到地脉网络。那些管道正在疯狂抽取地脉能量，供给塔的运转和改造人的制造。
而这一切的中央，站着一个黑色人形。
和其他改造人不同，它的体型更修长，动作更流畅，黑色的甲壳表面有银灰色的能量纹路流动。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光滑的曲面，但曲面中央，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暗红色晶体。
当无人机试图拉近镜头时，那个人形突然抬头。
它“看”向了无人机的方向。
下一秒，一道暗红色的光束从它胸口的晶体射出，准确命中无人机。画面在剧烈的干扰中中断。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
“它发现我们了。”陈岩低声说。
然后，主屏幕上，铁砧防御墙的远程传感器传来警报。
西北方向，地平线上，一支队伍正在接近。
改造人军队。数量至少五十，排成楔形阵列，以匀速向聚居地前进。领头的，正是那个黑色人形——收割者。
同一时间，裂谷集市地下。
石峰小队在爆炸引发的混乱中逃离了地下设施，但追兵紧咬不放。改造人的速度比他们快，耐力比他们强，而且似乎能通过某种方式互相共享感知——无论小队如何变换路线，追兵总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这样跑下去不行！”张澜喘息着说，他的伤口虽然紧急处理过，但失血让他的脸色苍白，“他们的体力几乎是无限的，我们耗不过。”
赵叔在一处断墙后停下，架起狙击步枪。“给我三十秒。”他说完，瞄准镜锁定追兵队伍最前方的改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