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风却更冷了。
安和镇的夜,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破布,沉甸甸地盖在所有人的头顶。
酒肆里,油灯摇曳,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掌柜的把最后一张桌子擦干净,又给林默和苏清瑶添上一杯热酒,才小心翼翼地问:“客官,真要一人守着,一人出去?”
“嗯。”林默点头,“安和镇就这么大,他布的局,不会只在酒肆里。”
“我留在这里,看看今晚谁会来。”
“清瑶去破庙那边,探探他的老巢。”
掌柜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敢劝阻,只是压低声音:“那……你们小心。”
“那破庙,邪乎得很。”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连狗都绕着走。”
苏清瑶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把长剑重新系紧:“放心,我不会硬闯。”
“只是去看看。”
“看看他布的‘厄运之根’,到底扎在什么地方。”
林默看着她,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木牌。
那是青鸾峰的护峰木牌,边缘已经被他摸得有些发亮。
“带上这个。”他把木牌递过去,“有青鸾峰的阵纹在,至少,能挡一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清瑶接过木牌,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你呢?”
“我?”林默笑了笑,“我有霉运护体。”
“一般的邪祟,看见我都得绕路。”
苏清瑶白了他一眼:“别嘴硬。”
“有事就捏碎这木牌,我会立刻回来。”
“好。”林默点头,“你也是。”
“破庙那边,一旦觉得不对劲,就退。”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苏清瑶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向门口。
门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油灯猛地一晃。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酒肆里,重新安静下来。
只剩下油灯的“噼啪”声,还有角落里那三人粗重的呼吸。
汉子、老者、小吏,已经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一些,却仍旧不敢靠得太近,只是缩在角落,偷偷打量林默。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低声问:“客官,要不要我把门关了?”
“这么晚了,怕是不会有人来了。”
“不关。”林默摇头,“门就这么开着。”
“灯也点着。”
“他不是说,安和镇今晚,会变得很‘热闹’吗?”
“那就让它热闹一点。”
“有人来,就有故事。”
“有故事,就有命。”
“有命,就有机会。”
掌柜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退回到柜台后,却没再去收拾东西,而是悄悄挪了把椅子,坐在离门不远的地方。
至少,这样,他觉得自己不是完全躲在角落里。
林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门口。
夜,深得有些过分。
街道上没有行人,连狗吠声都听不见,仿佛整个安和镇,只剩下这间还亮着灯的小小酒肆。
他把酒杯放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识海深处,那团金色云气,安静地悬浮着。
刚才吞下去的那一缕厄运之力,已经被彻底消化,融进“霉运之芽”中。
芽,又长高了一点。
不是肉眼可见的那种,而是一种……更“实”的感觉。
像是原本虚浮的东西,慢慢有了根。
“你每救一个人,就会多一分厄运缠上你。”
“你每救一次,我就多一分力量。”
道士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林默轻轻吐了口气。
“力量是多了一点。”他在心里默默道,“可惜,不全是你的。”
“你种下的是毒,我却可以把毒,当成肥。”
“就看,最后谁先撑不住。”
他闭上眼,将神念轻轻外放。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压制霉运,而是让那一丝与厄运相关的感应,顺着酒肆的灯光,悄悄向四周蔓延。
安和镇的夜色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丝线,在空中交织。
有的,是凡人生老病死的自然之运。
有的,却被人动了手脚,硬生生扭成一团团黑色的结。
那些结,就像被人刻意系在命运线上的死结。
一旦被牵动,就会收紧,勒得人喘不过气来。
“果然。”林默心中一凛。
整个安和镇,都被罩在一张看不见的“网”里。
而网的中心——
他的神念微微一顿。
那是一个方向。
破庙的方向。
“清瑶……”
他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忧色,却没有动。
现在去,只会打乱两人的分工。
他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守住另一个“入口”。
——那些被厄运逼到走投无路的人,今晚,很可能会来。
他要做的,是在他们踏进深渊之前,拉住一只手。
哪怕,只能拉住一个。
……
破庙,在安和镇的最东边。
说是庙,其实只剩下半堵墙,一座歪歪斜斜的供台,还有一尊缺了半边脸的泥塑神像。
神像的眼睛,被人用黑墨胡乱涂过,在夜色里,看着有些诡异。
风从破墙的缺口灌进来,吹得残破的幔帐猎猎作响。
苏清瑶站在破庙外,抬头看了一眼。
破庙的屋顶,有好几处破洞,星光从洞里漏下来,碎成点点冷光。
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在周围绕了一圈。
地面很湿,雨后的泥土松软,留下了不少脚印。
有新有旧。
新的,是她刚才踩出来的。
旧的,却杂乱无章,像是有很多人,曾在这破庙周围徘徊。
苏清瑶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块被踩得很实的泥地。
泥土里,有一丝淡淡的黑色气息,若有若无。
她的指尖,微微一凉。
“厄运之气……”
她眯起眼,顺着那丝气息,慢慢向破庙靠近。
破庙的门,早就烂得不成样子,只剩下两扇摇摇欲坠的木板。
她伸手,轻轻一推。
“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清瑶没有动。
她站在门口,先让自己的呼吸,彻底平稳下来。
然后,才一步,踏入破庙。
破庙里,比她想象的要“干净”。
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残破的纸钱,也没有乱堆的尸骨。
只有那座缺了半边脸的神像,和神像前的一张破供桌。
供桌上,摆着三样东西。
一枚黑色的小铃铛。
一盏没有点燃的油灯。
还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石头。
石头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是一张缩小的蛛网,又像是某种诡异的符纹。
苏清瑶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那块石头吸引。
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在“呼吸”。
很微弱,却真实存在。
每一次“吸气”,破庙外的夜色,就会暗一分。
每一次“呼气”,空气中的寒意,就会重一分。
“这就是……厄运之根?”
她没有靠近,而是绕着供桌,慢慢转了一圈。
破庙的墙上,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
有人形,有扭曲的线条,还有一些像是星辰,又像是伤口的符号。
那些图案,用的是一种她不认识的画法,却隐隐让她觉得心悸。
她伸手,指尖刚刚触碰到墙上的一道黑线。
指尖,瞬间传来一阵刺痛。
“嗯?”
苏清瑶缩回手,低头一看,指尖已经渗出了一滴血。
血珠,在她的指尖滚了滚,竟然没有落下,而是被那道黑线,硬生生“吸”了进去。
墙上的图案,忽然亮了一瞬。
不是耀眼的光,而是一种……幽深得让人想闭眼的黑。
苏清瑶心中一凛,立刻后退一步,抬手捏了个法诀,护住周身。
破庙中,原本安静的空气,忽然动了。
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她没有慌。
她很清楚,这只是道士布下的“感应”。
一旦有人触碰这些图案,或者靠近那块黑色石头,对方就会第一时间察觉。
“既然敢布,就不怕人看。”
她在心里冷冷道。
“那我,就多看几眼。”
她重新稳住心神,目光落在供桌上的那枚黑色小铃铛上。
那铃铛,和酒肆里的那枚,很像,却又不完全一样。
酒肆里的那枚,是“厄音铃”,专门放大恐惧,制造幻觉。
而这一枚——
她盯着铃铛上的纹路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那些纹路,竟然和她指尖刚才碰到的墙上的图案,隐隐相连。
“这不是单独的法器。”
“是一个阵。”
“破庙,是阵眼。”
“酒肆,是引。”
“安和镇所有被改命的人,是线。”
“而那块石头——”
她的视线,又回到那块黑色石头上。
“是这张网的‘结’。”
“只要这个结不解,整张网,就不会散。”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想毁掉,没那么容易。”
她没有贸然出手,而是从怀里摸出林默给她的那块青鸾峰护峰木牌。
木牌一出现,破庙中的寒意,似乎被挡了一层。
那些在黑暗中窥视的“眼睛”,也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退了退。
“青鸾峰的阵纹,对这种邪门的东西,还是有点克制的。”
她低声道。
她抬手,将木牌轻轻放在供桌边缘,没有让它碰到那块黑色石头。
木牌刚一接触桌面,破庙中,突然响起一声极轻的“嗡”。
不是铃铛的声音,而是某种阵法被触动的共鸣。
供桌上的黑色石头,表面的纹路,忽然亮了一条。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
短短几个呼吸,整块石头,就像一张睁开的黑网,在破庙中,缓缓“张”了开来。
苏清瑶心中一紧,刚要伸手去拿木牌。
识海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波动。
那是——
青鸾峰的气息。
不是林默的,而是……赵有财的。
……
青鸾峰。
夜色同样深沉。
但与安和镇不同的是,这里的夜,带着草木的清香,还有灵田上空,淡淡流转的灵气。
赵有财,站在灵田边,头上戴着一顶旧草帽,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
他的脚下,是一大片被翻得整整齐齐的灵田。
灵田中,种着一排排长势喜人的灵谷,还有几畦刚刚种下的灵药。
灵田上方,隐约有阵纹流转,将天地间稀薄的灵气,一点点牵引下来,注入泥土。
“唉……”
赵有财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
“林师兄不在,清瑶师姐不在,师父闭关,师叔们各忙各的。”
“就我一个人,被丢在这灵田里,看庄稼。”
“还说什么,让我试试用灵田阵法,给山下凡人转转运。”
他嘀咕着,却一点也没偷懒。
脚下的阵法,正是他这几天,翻遍青鸾峰藏书楼,又请教了几位阵法师叔,才勉强布出来的。
“凡人的命,本来就不在我们管的范围。”
“可谁让林师兄是个倒霉蛋呢。”
“他去安和镇,我在山上,总得做点什么。”
“不然,他回来又要唠叨我只会花钱。”
他说着,抬手在灵田边缘的一块青石上,轻轻一拍。
青石上,刻着的阵纹,瞬间亮起。
灵田上方的灵气,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有一丝极细的光,穿透云层,向山下的方向,延伸而去。
那光细得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赵有财眯着眼,盯着那丝光看了很久。
“安和镇……”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能不能,真给你们转点运,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还有林师兄的霉运,够不够硬。”
他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木牌。
那是青鸾峰弟子人手一块的护峰木牌,和苏清瑶手里的那块,是同一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木牌按在灵田阵法的一角。
“借护峰阵的一点势。”
“别反噬到我头上就好。”
木牌一接触阵纹,灵田上空的灵气漩涡,猛地一震。
原本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那一丝光,突然亮了一分。
它穿透云层,穿透山风,穿透无数无形的阻隔,朝着安和镇的方向,迅速延伸。
……
破庙中。
苏清瑶正准备伸手去拿木牌。
忽然,手中的护峰木牌,猛地一热。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灵气,从木牌中涌了出来。
那灵气,带着青鸾峰灵田特有的草木清香,还有赵有财特有的……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味道。
“这是——”
苏清瑶愣了一下。
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
“有财,在动护峰阵?”
木牌上的阵纹,迅速亮起,与灵田阵法遥相呼应。
破庙中,原本被黑色石头压制得死死的空气,忽然松动了一瞬。
那一瞬间,黑色石头表面的“网纹”,竟然有一条,被硬生生撑开了一丝缝隙。
缝隙很小,却足够让一丝不属于安和镇的气息,钻了进来。
那是来自青鸾峰灵田的,带着生机的灵气。
灵气刚一进入破庙,就像一根细针,刺进了一团腐肉。
破庙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响。
像是某个看不见的东西,被扎了一下。
苏清瑶心中一喜。
“有用!”
她立刻稳住心神,将木牌按在供桌边缘,不让它被黑色石头的气息,重新压制。
木牌上的光,与灵田阵法的光,在这一刻,遥相呼应。
破庙中的黑色石头,表面的网纹,开始出现更多的裂缝。
每一条裂缝,都极细,却在不断扩散。
“再撑一会儿……”
苏清瑶在心里默默道。
“只要再撑一会儿,我就能看清楚,你这‘厄运之根’,到底是怎么结的。”
……
安和镇,酒肆。
林默正端着酒杯,看着门口发呆。
酒肆外,街道空无一人。
但他知道,这只是表面。
识海深处,那团金色云气,忽然轻轻一震。
紧接着,一丝极细的灵气,从云气中钻了出来。
那灵气,带着灵谷的清香,还有赵有财身上,挥之不去的铜钱味。
“嗯?”
林默愣了一下。
“有财?”
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
“你小子,还真敢动护峰阵。”
那丝灵气,顺着他的识海,一路往下,最终落在了“霉运之芽”上。
霉运之芽,本是黑色与金色交织的一团。
此刻,被这丝来自灵田的灵气一触,芽尖上,竟然长出了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嫩绿。
嫩绿极淡,却真实存在。
就像在一片被火烧过的土地上,冒出的第一丝新芽。
林默心中一震。
“这是——”
“灵田阵法……在给我‘施肥’?”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有财,你还真是,走到哪儿,都不忘搞点副业。”
那一丝嫩绿,一出现,就开始疯狂吸收周围的厄运之力。
原本盘踞在识海边缘的黑色厄运,被它扯了一缕过去。
那缕厄运,在嫩绿中翻滚了一下,竟然被硬生生压成了一种……更“纯粹”的养分。
霉运之芽,又长高了一点。
这一次,它长高的方式,和之前完全不同。
之前,是吞了道士的厄运,被强行“催肥”。
而这一次,是借灵田的生机,把厄运里的“毒”,一点点挤出去,只留下可以被利用的那一部分。
“原来如此……”
林默在心里默默道。
“厄运,不一定要当成毒。”
“也可以,当成一种极端的‘肥料’。”
“关键在于,有没有足够的生机,把它‘洗’一遍。”
“青鸾峰的灵田,刚好有这个本事。”
“而我这具被霉运磨了几十年的身体,刚好能扛得住。”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识海深处,金光与黑光,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纠缠在一起。
不再是单纯的压制与被压制,而是……相互磨合。
“道士想把我,当成养料。”
“可他没想到,我背后,还有一块灵田。”
“他种的是毒草,我这边,却有一块专门改良土壤的试验田。”
“你要养厄,我就养运。”
“看谁,先撑不住。”
他正想着,酒肆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来了。”
林默抬起头。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门口徘徊了一下,最终还是推门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少年。
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褂,脚上是一双破了洞的草鞋。
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
一进门,他就被灯光刺得眯了眯眼。
掌柜的连忙迎上去:“小哥,要点什么?”
少年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我没钱。”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掌柜的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林默。
林默点点头,对少年招了招手:“过来坐。”
“酒我请。”
“故事,你讲。”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林默对面,坐了下来。
他的手,一直在抖。
抖得连端起酒杯的力气,都没有。
“你要听什么?”他低着头,声音发颤,“我……我可以讲我爹怎么死的。”
“也可以讲,我娘怎么跑的。”
“或者,讲我怎么,把自己的命,卖给那个道士。”
林默看着他,没有急着问。
他只是把酒杯往少年那边推了推:“先喝一口。”
“暖暖身子。”
“你要讲的,不会是一个短故事。”
少年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戒备,也有一丝……绝望。
他终究还是端起酒杯,一口灌了下去。
烈酒入喉,他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咳完之后,他的眼睛,反而有了一点血色。
“你叫什么?”林默问。
“狗剩。”少年说,“大家都这么叫。”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叫什么。”
“从记事起,我就叫狗剩。”
林默点点头:“好,狗剩。”
“那你,想从哪里讲起?”
狗剩沉默了很久。
久到掌柜的都以为,他不会开口了。
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
“从,我第一次,见到那个道士开始。”
他说。
“那天,我娘,刚把家里最后一点米,换了药。”
“药,是给我爹的。”
“他咳得厉害,医生说,活不了多久了。”
“我娘跪在医生门口,求了很久,医生才肯再给一副药。”
“她说,只要撑过这个冬天,就有希望。”
“可冬天,还没到,药就没了。”
“那天晚上,我爹咳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娘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干什么。”
“然后,那个道士,就来了。”
狗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酒肆里,油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眼底的阴影,拉得很长。
林默没有催,只是静静听着。
他知道,这样的故事,安和镇,还有很多。
他今晚能做的,就是听。
听一个,是一个。
每多听一个,他就多一分,对抗“厄道”的理由。
破庙中,苏清瑶还在与厄运之根,暗暗角力。
青鸾峰上,赵有财在灵田里,紧张地盯着那一丝越拉越细的光。
安和镇的夜,才刚刚开始。
而林默,已经迈出了他在这场“命局游戏”中的,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