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嘶哑的质问，如同在死寂的大殿中投下了一颗炸雷，回音震荡，久久不绝。
萧鸿死死地盯着苏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疯狂地运转着神念，试图从眼前这张俊美得近乎妖异、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一丝一毫的伪装与心虚。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面对他这位化神道君近乎崩溃的质问，苏辰只是平静地，将手中那杯自始至终都未曾饮过的仙茶，缓缓地，送到了唇边。
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
“咕。”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吞咽声，在这一刻，却比任何雷鸣都更加清晰地，响彻在萧鸿的神魂深处。
这个动作，这个姿态，在萧鸿看来，就是最直接、最狂傲、最不容置疑的……默认！
轰！
萧鸿的大脑彻底一片空白，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疯狂地擂动着胸膛，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身紫金道袍的后背，已经被一层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刚才那番以势压人的试探，是何等愚蠢，何等可笑！
那根本不是在试探，那是在鬼门关的门槛上，疯狂地来回蹦跳！
如果……如果对方刚才真的动了杀心……
一想到这个可能，萧鸿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他毫不怀疑，自己这座经营了数千年的城主府，连同他自己，真的会步上天元宗的后尘，成为这个少年魔君“食谱”上，新添的一道菜！
不！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萧鸿不愧是活了数千年的老狐狸，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在短短一息之内，就被他强行压下，转化为了最极致的清醒与求生欲！
他瞬间就做出了此生最快，也最正确的决断！
只见他脸上那因为震惊而僵硬的表情，如同春雪消融般，迅速被一种更加和煦、更加热情、甚至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的笑容所取代。
紧接着，在苏辰那冰冷的注视下，这位堂堂的飞升城主，化神道君，对着苏辰，郑重无比地、深深地作了一揖，腰弯成了九十度！
“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鼠目寸光，怠慢了道友！还望道友恕罪！”
他的声音无比诚恳，充满了懊悔，仿佛刚才那个试图以势压人的威严城主，根本不是他本人。
“道友能以雷霆之势，覆灭天元宗那等盘踞下界、顽固不化的势力，实乃为我中央圣州除了一大害！此等壮举，老夫佩服！佩服之至！”
好一个“为民除害”！
他瞬间就将苏辰那惊世骇俗的灭门行为，定义为了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举”，主动为苏辰的行为寻找“合法性”，以此来拉近关系，化解之前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尴尬与敌意。
苏辰看着他这番堪称精妙的变脸表演，那双黑金色的眼眸中，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他不在乎对方怎么想，是敌视还是敬畏。
他只关心，自己能得到什么。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杯子与温玉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响，也打断了萧鸿还想继续客套的意图。
“你知道‘轮回碎片’？”
苏辰的声音，直接而冰冷，直奔主题。
萧鸿闻言，刚刚直起的腰身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再一次变了！
这一次，比刚才听到“天元宗”时，还要凝重，还要惊骇！
如果说“天元宗”代表的是禁忌级的“战力”，那“轮回碎片”这四个字，代表的就是禁忌中的“禁忌”！是足以让整个中央圣州所有顶级势力都为之疯狂的终极秘密！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犹豫了。
这个秘密，牵扯太大，一旦说出口，就等于将自己也卷入了这场滔天的漩涡之中。
可当他对上苏辰那双冰冷的、仿佛能看穿他一切心思的黑金眼眸时，他心中的那点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他知道，面对这种级别的存在，任何隐瞒和欺骗，都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唯有展现出自己足够的价值，才能换来平等的对话资格，才能……活下去！
萧鸿深吸一口气，手掌一翻，一枚散发着空间波动的阵盘出现在他手中。他将法力注入其中，嗡的一声，一道半透明的光幕瞬间升起，将整个大殿彻底笼罩。
做完这一切，他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极其凝重的语气说道：
“道友……竟然在寻找此物？”
“此乃真正的禁忌之物！传说中，它关乎着此界飞升成仙的终极秘密，因此被各大顶级势力视为禁脔，严禁任何人私下探查！
任何与它相关的消息，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老夫也只是在一些极其古老的宗门典籍中，看到过关于它的只言片语。”
他看着苏辰，终究还是没忍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不知……道友寻找此物，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苏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没有杀意，却比任何杀意都更加恐怖。
那是一种看待死物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也配问我？
“嘶——！”
萧鸿心中一凛，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立刻意识到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话！
他连忙抬手，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姿态放得极低，急忙改口道：“是老夫多嘴了！道友恕罪，恕罪！”
他不敢再有任何试探，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的全部说了出来。
“关于轮回碎片，老夫确实知道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据我所知，最近的一块碎片线索，将在三个月后，于中州‘万宝楼’举行的千年拍卖会上，作为压轴拍品之一出现！”
“万宝楼？”苏辰的意识中，第一次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兴趣。
几乎是在同时，璇玑女帝那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在他脑海中适时响起：
“万宝楼是诸天万界都有分支的顶级商会，信誉可靠，他们的消息不会有假。看来，我们必须去一趟中州了。”
得到了确认，苏辰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对他来说，这次谈话，已经结束了。
他直接从座位上站起，黑金色的身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便准备离开。
“道友请留步！”
萧鸿见状，心中猛地一急，连忙开口叫住了他！
他看着苏辰那孤傲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无比精明的光芒，仿佛一个看到了绝世珍宝的赌徒，准备压上自己所有的筹码！
“中州一行，路途遥远，且拍卖会强者云集，龙蛇混杂，绝非善地！”
“老夫有一个提议，或许能为道友省去不少麻烦，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