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阁内已非人间景象。
凌墨刚踏入,便被文字洪流冲得踉跄。痛楚化作尖针四射,迷惘凝成浓雾蔽眼,绝望如同冰蔓缠足。她不得不持续默念着“坚定”、“清明”等效力微薄的词语护身,在诗行扭曲的廊道里艰难向上。
楼梯在“曲折”与“攀升”间变幻,墙上失控的抒情诗流淌着癫狂的韵律。几个阁中仆从僵立在原地——有人被恐惧钉住颤抖,有人被狂喜支配痴笑。
必须尽快找到她。
阁外对峙仍在继续。那位突然出现的清冷女子与沈司律一唱一和引经据典,暂时牵制住了词律司副主事。屋顶上的石见唇边渗出血丝,笔尖微光摇曳。苏音的安抚歌声穿墙而入却如石沉大海。秦绣指尖翻飞,将宁静绣纹打入阁楼梁柱。夏观不断报出凶兆星象,竹慈的药香在街角弥漫成唯一安宁。岚姐在外围制造着小混乱。
所有努力都在为阁内争取时间。
当凌墨冲破最后一道由“嫉恨”筑成的屏障,顶层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房间实体已消失,只剩下疯狂旋转的诗句漩涡。漩涡中心,胡痴悬浮其间双目紧闭,苍白的唇间不断逸散失控的诗行。那首未完成的诗正燃烧着悬浮在她面前:
【“诗骨”泣血,“墨痕”噬主,当以“真言”为祭,方可……】
后面字迹模糊,唯“真言为祭”四字灼灼刺目。
“胡痴!”凌墨厉声唤道。
漩涡中心的人剧烈颤抖,缓缓睁眼。空洞的瞳孔里映着被自身力量反噬的痛苦。“凌…墨?”她声音嘶哑,“控制不住……它们要我把‘真言’献祭……”
“什么真言?”
“是……最初的定义……是‘我’……”断断续续的话语浸满恐惧,“献祭‘我’……才能稳定……”
凌墨心头骤紧。这疯癫的位面竟要吞食创造者!
“不行!”她斩钉截铁,“必有他法!”
尝试靠近时诗句漩涡将她狠狠推开。脑中警铃炸响,昭示着不可力敌。
“凌墨!用‘名’!” 邱抄书的声音穿透风暴。她捧着古旧书册立在廊柱阴影里,“真言非指具体之人,是最初未被扭曲的诗心!”
几乎同时,沈司律的声音借音律传来:“规则有隙!诗骨吸收的是‘定义’而非‘存在’!”
“《诗源》有载:‘真诗者,发乎情,止乎礼,源于心,形于言’。” 乔先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核心在‘心’与‘言’的纯粹!”
所有碎片在此刻拼合。
凌墨望向漩涡中心:“胡痴!听见吗?要献祭的是你的‘诗’!那首只属于你的、最本真的‘真言’!”
空洞的瞳孔里猛地迸发出光亮。
胡痴闭上眼,不再抵抗体内奔涌的力量,而是引导它们回归最初提笔时的纯粹——对文字的热忱,对美的追寻,对真实的表达。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清冽白光,在那未完成的诗句后落下最后的真言:
【……当以“真言”为祭,方可……重铸诗心,再定乾坤!】
最后一笔落定,燃烧的诗句迸发万丈白光!光潮过处,狂暴诗行被抚平,扭曲意象被修正,漆黑墨血如冰雪消融。
白光涌入胡痴体内,苍白的面容恢复血色,失控风暴平息为温润的创造之力。
整座锦城的混乱低语渐渐消散,天空词云有序流转。
凌墨上前扶住虚脱却眼神清明的同伴。
阁外众人相视一笑。
岚姐看着恢复秩序的街巷,轻吹口哨:“收工。”
但凌墨的罗盘传来新的悸动。她望向正在愈合的诗骨丰碑——这个副本即将终结,而下一个角色,已在未知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