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穹顶在夜色中缓缓滑开,露出墨蓝天幕上稀疏的星子。夏星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眉头微蹙,仪器发出的微弱运行声是室内唯一的声响。她手边的平板电脑上,复杂的数据流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竹琳坐在角落的书桌旁,一台笔记本电脑亮着,屏幕上显示着繁复的植物基因表达谱。她手边放着一个摊开的笔记本,上面除了严谨的数据记录,还有几幅用细线笔绘制的、形态奇特的叶片草图,线条流畅而精准,带着科学观察者特有的冷静美感。
两人各据一方,沉浸在各自的数据宇宙里,似乎互不干扰。
忽然,夏星轻轻“啧”了一声,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将一段异常波动的数据流高亮标记出来。她没有回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同伴发出信号:“这个噪声模式……不太对劲。周期性干扰的假设可能有问题。”
竹琳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从基因序列转向夏星略显紧绷的背影,没有立刻回应。她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视线落在自己屏幕上那些表征植物内在节律的数据曲线,若有所思。
几秒钟的沉默后,竹琳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观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我这边,第三组样本的基因表达震荡,也出现了非预期的衰减。时间节点,和你在上周标记的那个背景辐射微弱波动期,有部分重叠。”
夏星猛地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重叠期?具体坐标!”
竹琳报出了一串精确的时间区间数据。
夏星立刻在平板上调出对应的历史监测记录,指尖飞快操作,将天文观测数据与竹琳提供的生物学数据进行叠加比对。屏幕上,两条来自截然不同学科、表征着宏阔宇宙与微观生命世界的曲线,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段内,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同步的畸变。
“不是干扰……是关联!”夏星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她指向屏幕,“看,这种耦合信号,虽然极其微弱,但结构比我们之前捕捉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它可能不是直接的因果关系,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背景场同步涨落?”
竹琳已经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仔细看着那叠加的图表。她身上淡淡的、混合了植物清香和实验室消毒水的气息拂过夏星的鼻尖。
“需要重新审视我们设定的筛选阈值。”竹琳指着数据交叉点,“如果这种同步涨落是‘混沌关联’的一种表现形式,那么现有的数据分析模型可能过于强调线性关联,忽略了这种非线性的、跨尺度的响应模式。”
“没错!”夏星用力点头,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着,“得引入新的算法,或许可以借鉴流体力学中描述湍流的结构函数方法,来处理这种跨尺度、看似无序的关联性……”
她们的头靠得很近,一个指向星空的深邃,一个探寻生命的奥秘,此刻却在同一块屏幕前,用彼此才能迅速理解的语言,激烈地讨论着如何构建一个全新的、能够容纳这种“混沌关联”的研究框架。之前的各自为政被一种高度协同的思维碰撞所取代,寂静的天文台变成了她们交叉学科探索的最前沿。
而在另一处,新闻部办公室的灯光总是亮到很晚。
苏墨月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起落,撰写着关于下个月校园文化节的预热报道。邱枫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面前摊开一份活动流程表和预算草案,她拿着笔,不时在上面做着标记。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办公桌,交流并不多。直到苏墨月遇到一个关于管理学院牵头活动的细节需要确认,她抬起头,刚想开口,却发现邱枫也正巧抬眼看向她,似乎也有事要问。
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接。
一瞬间,某种难以言喻的、介于默契与微妙张力之间的东西悄然浮现。那是自上次“静默期”后,两人之间尚未完全褪去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感。
然而,这次那感觉只存在了极短的一瞬。苏墨月微微弯了下眼角,率先开口:“邱枫,你们那个‘企业模拟竞标’的展示环节,具体时长确定了吗?”
邱枫眼底那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也迅速平复,她拿起流程表,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清晰:“确定了,每个小组十五分钟,包含设备切换时间。流程表我刚更新完,发你邮箱。”
“好,收到了。”苏墨月点点头,视线回到屏幕,手指继续敲击,补充上刚确认的信息。
邱枫则低下头,继续审核预算,只是在苏墨月看不到的角度,她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片刻,才重新落下。
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刻意的回避。之前因张力而起的静默,仿佛被这段时间的日常协作慢慢磨平了棱角,沉淀为一种更自然、更有效率的相处模式。工作间隙那些偶然的肢体接触不再会引起刻意的僵持或回避,而是像水滴融入河流一样,自然地发生,又自然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