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点,雕塑工坊里弥漫着木头、石膏和金属混合的独特气味。阳光从高耸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缓慢浮动的微尘,像一场无声的金色舞蹈。秦飒站在工作台前,手中的锉刀在一块桤木上稳定地移动,发出富有韵律的“沙沙”声。木屑如细雪般簌簌落下,在她脚边堆积成一个小小的丘陵。她的作品——一个抽象的人体形态——已接近完成,每一道线条都透着精准的力度,仿佛她不是在雕刻,而是在剥离多余的部分,释放出木头内部早已存在的灵魂。
工坊的角落,一块厚重的黑色遮光布临时围出了一个不足三平方米的幽暗空间。石研就在里面。
暗房般的静谧中,只有她轻浅的呼吸声。她小心地将一片秦飒昨日随手掷给她的、边缘带着灼烧痕迹的薄木片,放置在一张8x10英寸的相纸中央。木片上沾染着不知是颜料还是金属氧化物的深蓝色痕迹。接着,她覆盖上一块边缘被打磨得光滑的透明亚克力板,动作轻缓地压紧。她没有使用放大机,而是拿起一支笔式强光手电,打开开关,让一束极其集中的白光在亚克力板上方缓慢移动,进行区域曝光。光线穿透木片的纹理和颜色,在相纸上留下潜影——这不是对物体外形的记录,而是对物质本身(它的密度、透明度、表面肌理)的一次直接“转译”。
遮光布被掀开一角,光线涌入。秦飒的身影堵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刚从旧雕塑上拆下来的、锈迹斑斑的小金属构件。“这个,”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石研耳中,“要不要?”她没有问“你在做什么”或“做得怎么样”,而是直接提供了新的物质材料。
石研抬起眼,适应了一下光线,目光落在那个带着岁月痕迹和强烈质感的金属件上,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要。”她的回答同样简洁。
没有多余的交流,秦飒转身离开,遮光布落下,角落重归黑暗。石研摩挲着冰凉的金属件,指尖感受着粗糙的锈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几种曝光方案。这种跨越媒介的指导与接纳,已成为她们之间独特的行动交流模式,成熟而高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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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设计学院的某间工作室里,凌鸢和沈清冰正对着电脑屏幕上动态运行的“边界组织”模型陷入沉思。
屏幕上,代表不同信息流的光点在一个复杂的网格结构中穿梭、碰撞、融合或分离。模型成功实现了动态化,不再是一个静态的图示。
“看这里,”沈清冰指着屏幕边缘一处偶尔会发生的“拥堵”现象,“信息流在这里迟疑了,虽然最终能绕行,但效率降低。我们之前只考虑了物理性的路径阻隔,但显然,信息本身的‘意愿’或者说‘属性’,造成了这种非实体的边界。”
凌鸢咬着下唇,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嗯,像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有时候一句话就能畅通无阻,有时候千言万语也像是在对墙呼喊。”她拖动鼠标,调出了参数面板,“我们是不是可以引入一个‘容错阈值’和‘亲和度’变量?让系统能暂时容纳一些‘错误’的交互,或者根据信息流的特性动态调整它们之间的‘心理距离’?”
“可以试试。”沈清冰拉过键盘,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输入新的算法逻辑。“把错误也看作是系统的一部分,而不是需要立刻清除的异物。允许短暂的混乱,观察它是否能自组织出新的、更高效的路径。”
她们沉浸在代码与逻辑构成的世界里,试图为无形的信息交互和心理映射构建有形的规则。这与秦飒和石研在物质与光影间的探索,仿佛构成了清墨大学某个平行维度下的奇妙呼应——一个在解构有形的物质,探索其无形的影像灵魂;另一个则在为无形的交互关系,构建有形的动态边界。
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橙红,工坊里的敲打声和工作室里的键盘声都稀疏下来。一天的探索暂告段落,但思想的涟漪,已在各自的世界里缓缓扩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