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麻子连滚带爬、惊慌失措逃走的背影,消失在朦胧的晨雾里,留下满腹狐疑的李子豪。
他看到了什么?什么东西能把一个贪婪无赖吓成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
李子豪紧握着柴刀,丝毫不敢大意。他依旧屏息凝神,透过窗纸的破洞,仔细审视着自家那个荒僻的小院。目光重点扫过王麻子刚才死死盯着的角落——那几个摞在一起的破瓦罐和旁边那堆散乱的柴火。
晨光熹微,光线依旧不足,院子里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灰蓝色的薄雾中,看不太真切。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等待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外面再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开始零星地鸣叫。
李子豪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出去看一看。王麻子的反应太奇怪,他必须弄清楚原因,否则心里难安。
他轻轻拉开一道门缝,先是谨慎地向外扔了一块小土块。
啪嗒。土块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没有任何反应。
他这才侧身闪出房门,柴刀横在身前,警惕地一步步挪向那个角落。
越是靠近,他的心提得越高。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特有的潮湿泥土和草木气息,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腥气?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寸地面、每一个瓦罐的缝隙、每一根柴禾。
突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就在那堆柴火边缘,靠近墙根的潮湿泥土上,赫然有着几道清晰的、蜿蜒扭曲的滑行痕迹!痕迹很新,明显是不久前留下的。而在痕迹的尽头,一样东西半掩在枯叶和浮土下,隐隐反射着惨白的光。
李子豪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用柴刀刀尖轻轻拨开那些枯叶——
一张近乎完整、半透明、质感如同干燥皮革的蛇蜕,显露出来!
这张蛇蜕很大,摊开来看,其本体恐怕得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长度超过一米五!它静静地躺在那里,空洞的眼睛对着天空,带着一种冰冷而诡异的气息。
原来如此!
李子豪瞬间明白了王麻子为什么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在北方农村,对这种大型蛇类有着天然的恐惧和诸多迷信传说。王麻子肯定是先看到了那新鲜的爬行痕迹,然后又猛地瞥见这张惨白的、仿佛还残留着原主形态的蛇蜕,在黎明前的昏暗光线下,八成以为是条成了精的大蛇盘踞在此,不吓破胆才怪!
想通此节,李子豪不禁哑然失笑,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没想到,竟是这位不请自来的“蛇邻居”无意中帮自己吓退了一个大麻烦。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危机暂时解除,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看着那张完整的蛇蜕,他心中微微一动。记得这玩意儿好像也是一味药材,供销社或者药材收购站应该是收的。虽然不值什么大钱,但蚊子腿也是肉。
他小心地用柴刀将蛇蜕挑起,发现它异常完整坚韧,便将其卷好,也带回屋里,和那些破烂放在一起,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经过这番折腾,天光已经大亮。村子里开始响起人声、鸡鸣犬吠,新的一天正式开始。
李子豪回到屋里,小兽正支棱着脑袋望着他,碧蓝的眼睛里带着询问。
“没事了,一个胆小鬼被吓跑了。”李子豪心情颇好地摸了摸它的头。他检查了一下小兽的伤腿,敷着艾草的地方似乎消肿了一些,这让他稍感安慰。
现在,他有了钱,有了初步的计划,甚至还意外获得了一点“启动资源”。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他首先将埋着的剩下大半只兔肉挖出来。经过一夜,肉质依旧还好,但不能再放了。他将其分成两份,一份稍小些的用树叶包好,准备带去公社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换点更急需的东西,或者找孙老大再换点钱。另一份稍大些的,他打算……送给老支书。
昨晚若不是老支书仗义执言,后果难料。于情于理,都应该表示感谢。这不仅能维持关系,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上交好处”以求庇护的姿态,符合这个时代的生存智慧。
他将准备交易的那份肉仔细藏好,然后拿出那份准备送人的,又拿出几毛钱,深吸一口气,再次出了门。
清晨的村里,炊烟袅袅。遇到几个早起的村民,看到他虽然依旧有些疏远,但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无视,甚至有人对他点了点头。看来他昨天“摔伤”以及老支书为他说话的事,已经传开了。
他径直来到老支书家院外。老支书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李子豪,停下动作,擦了把汗:“豪子?这么早?伤好点了?”
“哎,支书,好多了。”李子豪脸上挤出感激的笑容,将手里用树叶包着的兔肉递了过去,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支书,昨天……多谢您了。我昨天运气好,在山上捡了点东西,不多,您拿回去添个菜,别嫌弃……”
老支书看了一眼那树叶包,没立刻接,目光深沉地看了看李子豪,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沉默了几秒钟,他才叹了口气,接过东西,语气缓和了些:“你这孩子……有心了。以后自己多注意,山上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捡的,安全第一。”
他没有追问具体是什么,也没有推辞,这是一种默许和接纳的信号。
“哎!我知道,谢谢支书!”李子豪连连点头,又将那几毛钱拿出来,“支书,我想请半天假,去公社卫生所看看伤,再买点贴膏药,您看……”
老支书摆摆手:“去吧,工分我给你记上。身体要紧。”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公社人多眼杂,买了需要的东西就早点回来。”
“哎!谢谢支书!”李子豪明白这是提醒,心中感激,再次道谢后,才转身离开。
处理完这件事,他感觉轻松了不少。有了老支书默认的假期和许可,他去公社就名正言顺了。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拐了个弯,来到了赵卫国家。
赵卫国正在院里呼噜呼噜地喝粥,看到李子豪,立刻放下碗凑了过来,眼睛发亮,压低声音:“豪子!咋样?没事吧?昨天吓死我了!”
“没事。”李子豪笑了笑,掏出五分钱塞给他,“卫国,帮个忙,一会儿你去上工,帮我多留意点王麻子,看他有啥动静没。”
赵卫国捏着钱,用力点头:“包在我身上!那老小子要是再敢找你麻烦,我……我告诉我爹去!”他显然还想不出更有效的威胁方式。
安排好这一切,李子豪才返回家中。他将那份准备交易的兔肉和那张蛇蜕小心地装进一个破旧的布袋里,又把大部分钱深埋回原处,只在身上带了五块钱和一些毛票、粮票。
准备妥当,他看了一眼炕上的小兽。
“在家好好待着,我去给你买药。”他轻声嘱咐,虽然知道它未必完全听懂。
小兽“呜”了一声,眼神似乎有些依恋。
李子豪咬咬牙,背上布袋,走出家门,深吸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迈开步子,朝着公社所在的方向走去。
土路蜿蜒,通往山外。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主动走向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溜到了他家院墙外,看着门上挂着的破锁,眼神闪烁不定,正是去而复返、心有不甘的王麻子。他徘徊了片刻,最终没敢翻墙,却悄悄尾随着李子豪离开的方向,也往公社去了。
而在村子另一头,老支书站在自家院门口,看着李子豪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份颇有分量的“谢礼”,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他转身回屋,对屋里吩咐道:“去跟民兵队长说一声,这两天多留意一下王麻子,别让他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