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令带来的消息让房间内气氛骤变。
“云州府城……不足百里?!”
林松脸色发白,“这、这太近了!”
三爹林松率先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白了。
他虽是读书人,也对地理有所了解,深知这个距离意味着什么——战火一旦燃起,府城危矣!
沈秀吓得脸色发白,担忧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谢君衍身上:
“玉儿,谢公子家就在府城,这、这可如何是好?”
沈宁玉的心猛地一沉。
作为一个受过现代信息轰炸的灵魂,她太清楚战争的残酷和不可控性。
什么城高池深,在冷兵器时代的攻坚战面前,并非绝对保险。历史书上那些围城惨剧瞬间涌入脑海。
【鹰嘴涧距离府城这么近,简直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谢家作为云州大族,树大招风,万一城破……后果不堪设想!谢君衍他……】
沈宁玉心头更是一紧,立即看向谢君衍。
他依然站得笔直,银发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沈宁玉敏锐地捕捉到谢君衍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以及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凝重。
【他肯定要回去的。】
沈宁玉几乎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将心比心,如果是她自己的至亲可能陷入险境,哪怕再危险,她也一定会想办法回去。
这是人之常情,与时代无关。
几乎没有犹豫,沈宁玉上前一步,直接握住了谢君衍的手腕——这个动作带着现代人的直接,也透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切。
“君衍,”
沈宁玉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清晰的理智,“情况紧急,你别硬撑。如果……如果你需要回云州府,你就去。”
沈宁玉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这里你不用担心,还有裴七在。反倒是你,让阿令也跟着,路上一定要小心,现在兵荒马乱的……”
谢君衍完全没料到沈宁玉会是这个反应。
手腕上传来她指尖的温度和力道,看着沈宁玉眼中纯粹的、不掺任何试探的担忧与理解,
谢君衍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混杂着暖意、惊讶和更深沉情愫的情绪漫上心头。
【她……竟是懂我的。】这个认知,比任何缠绵的情话都更让他动容。
谢君衍反手握住她,指尖微微发紧:“玉儿,谢谢你能如此说。但正因如此,我此刻更不能轻易离开。”
他俯身靠近,拉近两人的距离,银发几乎拂过她的脸颊:
“你不必过于忧心云州府。你忘了你给边境送去了什么吗?”
沈宁玉一愣。
谢君衍唇角勾起一抹笃定而傲然的弧度:
“千里镜在手,韩少陵那小子如同多了双天眼。
此战,我军必占尽先机,大获全胜的可能性极高。南芜大军想要突破鹰嘴涧,威胁府城,绝非易事。”
谢君衍语气中的自信感染了沈宁玉,让她稍微安定了一些。
“至于我家,”
谢君衍语气更缓,“自保之力远非寻常富户可比。家中长辈经历的风浪,比这更大的也有。安全方面,你无需替我担忧。”
谢君衍这番话半真半假。
谢府确有自保之力,但战火无情,谁也不敢说万无一失。他真正的担忧,并不在云州府。
【相比之下,玉儿你这边才更让我放心不下。】
谢君衍的目光扫过沈宁玉的脸庞,心中忧虑更深。
【南芜细作已然渗透到青川县城,目标直指你和‘祥瑞’。
我在明,他们在暗。我若此时离开,岂不是将你置于险地?
云州府尚有家族力量可以倚仗,可你这里……虽有裴七阿令,但终究力量单薄。我绝不能在你最需要防护的时候离开。】
“千里镜?”
此时听见两人谈话的林松忍不住低呼,和沈秀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女儿竟能帮到边境军队?
沈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疑问咽了回去——涉及军机大事,岂是他们能打听的?
一直沉默侍立的阿令此时忍不住上前一步:“主子,府中……”
谢君衍抬手制止了他,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沈宁玉:
“谢府自有保全之道,反倒是玉儿这里……”
他的声音转沉,“细作已经摸到青川,我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阿令闻言,紧绷的神色稍缓,但眼中仍带着忧虑。他明白主子的决定,却难免为云州府的局势担心。
“阿令。”
谢君衍终于转向他,“继续盯着鹰嘴涧的动向,有任何变化,立刻来报。
另外,传信给云州府的人,让他们……见机行事,务必确保府内众人安全,必要时,可动用一切资源。
同时,加派人手,密切关注青川周边,尤其是通往云州府方向的任何异动。”
“是!”阿令肃然领命,却又迟疑道:“那主子您……”
“我留下。”
谢君衍语气坚定,“这里更需要我。传信时再加一句:一切事务由父亲全权决断,不必等我消息。”
房间内的气氛依旧沉重。沈秀和林松面面相觑,脸上忧色未褪。
谢君衍转过身,看向沈秀和林松,语气缓和了些:
“伯母,林叔,不必过于忧心。局势尚未明朗,或许韩将军能拒敌于鹰嘴涧之外。
眼下我们最要紧的,是稳住青川。唯有后方安稳,前方将士才能无后顾之忧。”
林松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谢公子说得是。是我们一时慌了神。”
他看向沈宁玉,“玉姐儿,及笄礼就按方才商量的办,一切从简,待局势稳定再说。”
沈秀也连连点头,紧紧握着沈宁玉的手:“对,对,平安最重要。”
沈宁玉点点头,刚听着谢君衍条理分明的安排,感受到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偏重,心头泛起暖意:
“那你答应我,若是府城情况有变,一定要告诉我。”
“好。”
谢君衍郑重承诺,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我们一起面对。”
林松和沈秀看着这对年轻人,既为女儿的能耐震惊,又为他们彼此的体谅感到欣慰。
只是看向沈宁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与骄傲——他们的玉姐儿,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了不起。
阿令领命而去前,深深看了主子一眼。那眼神中既有担忧,也有理解。
他知道,在主子心中,这位沈县主的分量,已经超过了太多。
谢君衍望着阿令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留下,意味着他要独自承受对家族的担忧,但为了护她周全,这个选择,他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