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日子,县令李文渊几乎是日日遣人来问安,送上压惊的补品,同时汇报清查细作的进展。
在阿令提供的线索和裴七的协助下,青川县城内南芜的几个秘密接应点被连根拔起,抓获了不少潜伏的暗桩。
消息传回,李文渊在县衙里又是后怕又是庆幸,对沈宁玉这位“祥瑞县主”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山庄内,沈宁玉着实安分了几日。
那日刺杀的血腥场面,对她的冲击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大。
作为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灵魂,近距离目睹死亡和杀戮,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事情。
她夜里偶尔还是会惊醒,有时是梦到弩箭破空,有时是梦到护卫倒下的身影。
【唉,这就是真实的古代吗?是真的会死人的。】
沈宁玉趴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神骏依旧、正悠闲梳理羽毛的雪影,心里叹了口气。
【想躺平,也得有命躺才行啊。这次要不是谢君衍安排周密,还有裴七和阿令……】
“怎么,还在想那日的事?”
谢君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端着一碟新切的果子走过来,银发在阳光下流淌着光泽,姿态慵懒如常,仿佛那夜的杀神只是沈宁玉的幻觉。
沈宁玉回过头,接过他递来的果子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蔓延,让她心情稍霁。
“有点后怕而已。”
沈宁玉老实承认,随即又瞪他,“还有,你以后能不能别总是不声不响进我房间?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谢君衍挑眉,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顺手也给她倒了杯水,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
“哦?玉儿这是要跟未来夫郎讲‘授受不亲’?”
他拖长了语调,眼底漾着戏谑的笑意,“那晚是谁拉着我的手不放,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
沈宁玉脸一红,差点被果子呛到:“你胡说!我哪有流口水!还有,谁拉你手了!”
【这家伙,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是是是,玉儿睡觉最是端庄,是为夫记错了。”
谢君衍从善如流地认错,眼底的笑意却更深,顺手又给她添了块更大的果子,
“尝尝这个,庄子里新摘的,很甜。”
看着谢君衍这副“贤惠”模样,沈宁玉那点气也生不起来了,只好化悲愤为食量,用力嚼着果子。
就在这时,五哥沈书满脸喜色地快步走了进来:
“六妹!谢大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他声音洪亮,引得院中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五哥,什么好消息让你高兴成这样?”沈宁玉好奇地问。
“南境大捷!鹰嘴涧大捷!”
沈书激动得脸都红了,将手中的纸递给沈宁玉,
“这是县学里刚传开的官府邸报抄录!韩少将军在鹰嘴涧设伏,重创南芜主力,斩敌上万,俘虏无数!
南芜主帅仅率少量残兵败将仓皇逃窜!云州之围解了!我们安全了!”
“真的?!”
沈宁玉猛地站起身,接过邸报抄录,快速浏览起来。
上面的文字简洁有力,确认了韩少陵在鹰嘴涧利用地形和情报优势,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南芜元气大伤,短期内绝无再犯之力!
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阴霾和恐惧!
【赢了!真的赢了!韩少陵那家伙可以啊!望远镜没白送!】
沈宁玉脸上控制不住地扬起灿烂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谢君衍也凑过来看了看邸报,唇角微勾,似乎并不意外,但看向沈宁玉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柔和。
【玉儿送的‘眼睛’,果然起到了关键作用。这份功劳,虽不能明言,但陛下和韩家,心里定然有数。】
“太好了!这下不用担心南芜打过来了!”
沈宁玉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压在心口最后一块大石也被搬开了。
随即,她兴奋地拉住沈书的手,“五哥,快,把这消息告诉娘和爹爹们去!让大家也高兴高兴!”
“哎!我这就去!”沈书笑着应了,转身就跑。
院子里很快充满了欢喜的气氛。
下人们听闻捷报,也都面露喜色,互相道贺,战争的阴云终于彻底散去。
沈宁玉重新坐回椅子上,心情雀跃,开始美滋滋地盘算:
【仗打完了,危险解除,我的悠闲小日子是不是又可以提上日程了?】
然而,沈宁玉的美好畅想还没持续多久,谢君衍就慢悠悠地给她泼了盆“冷水”。
“玉儿,南境大捷固然可喜可贺。”
谢君衍拈起一块果子,语气慵懒,“不过,你是不是忘了另一件‘要紧事’?”
沈宁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什么要紧事?”
谢君衍抬眼,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你的及笄礼,还有……陛下赐婚,让我们三个于你及笄后择吉日完婚的圣旨。
如今战事已了,这两件事,怕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沈宁玉:“!!!”
【对哦!还有这茬!】
沈宁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光顾着高兴不用打仗了,完全忘了自己头上还悬着“即娶三夫”这把利剑!
【八月初六……没多少天了!我的悠闲单身生活,难道真的要到头了吗?!】
看着她瞬间垮下来的小脸和写满“生无可恋”的眼神,谢君衍低低地笑了起来,心情似乎格外愉悦。
“怎么?玉儿这是……不期待?”他故意凑近了些,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沈宁玉简直欲哭无泪。
【这齐人之福谁爱要谁要去!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当条咸鱼啊!】
谢君衍慢条斯理地又给她递了块果子,仿佛闲聊般开口:
“说起来,确实有些……委屈玉儿你了。”
沈宁玉正沉浸在“悲惨”的未来中,闻言一愣,下意识抬头:
“啊?委屈什么?”
谢君衍微微倾身,银发垂落几缕,更衬得他面容俊美无俦,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惋惜与自得:
“你看裴子瑜,整日里板着张冷脸,张口规矩闭口律法,无趣得紧。
跟他过日子,怕是比对着衙门公文还要沉闷三分。
而且他如今远在京城,这正夫之名,怕是连替你绾发添衣都做不到,要来何用?”
谢君衍顿了顿,观察着沈宁玉的神色,继续道:
“再说韩少陵那小子,莽莽撞撞,脑子里除了打仗就是练武,心思粗得能跑马。
让他护卫安全尚可,若要他知冷知热、体贴入微,怕是难为他了。”
沈宁玉被他这番毫不客气的“拉踩”说得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好家伙,这地图炮开的!为了抬高自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谢君衍见她没有立刻反驳,眼底笑意更深,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磁性的诱惑:
“反观为夫,不仅医术尚可,能保玉儿身康体健,无病无灾;更兼通晓些奇技淫巧,或可博玉儿一笑。最重要的是……”
谢君衍刻意停顿,目光灼灼地锁住沈宁玉,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暗示与自信,
“我懂得玉儿的心意,知晓你的喜好,愿意放下身段,陪你嬉闹,为你绾发添衣,暖榻……压惊。”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沈宁玉的耳畔吐出,温热的气息带来一阵微痒。
沈宁玉脸颊“唰”地一下红了,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这个妖孽!又在用美色和歪理邪说蛊惑人心!】
然而,不等她出言斥责,谢君衍已经退开些许,恢复了那副慵懒闲适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番“推心置腹”的对比只是随口一提。
他拈起最后一颗果子,优雅地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后,才用锦帕擦了擦手,状似随意地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所以,玉儿……”
谢君衍抬眼,那双桃花眼中流转着狡黠而势在必得的光芒,
“与其等到及笄之后,被那两块‘冰块’和‘木头’一同绑进婚姻,不如……我们先成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