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灵巧地贴着一处高耸的马头墙阴影,无声无息地滑落到内院一座灯火最亮的厢房屋顶上。
它像一片枯叶,悄无声息地伏在瓦缝间,将小小的“身体”紧贴在冰冷的瓦片上。
屋内的声音,清晰地透过瓦片和缝隙,传入林发的“耳”中。
“法师,那林家破屋底下的‘石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取出来?”
一个年轻轻浮带着明显焦躁和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正是史公子。
“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好不容易才把那一家子碍事的穷鬼弄干净,那玩意儿不是早该成熟了吗?
再拖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飞天遁地?”
紧接着,一个苍老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阴冷笑意:
“呵呵呵,史公子,稍安勿躁。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那石胆乃是地脉精华凝结,至阳至刚的宝贝。
如今离它真正成熟,威力达到顶峰,还差那么点火候。
据老夫的推算,它已历经一甲子的滋养,如今已快到了出世之日。
必须等到最后一次的八月十五,也就是月圆之夜,天地间太阴之气最盛之时,阴阳交汇,才是汲取它力量的最佳时机。
现在去动它?效果大打折扣不说,还可能惊扰了宝贝,功亏一篑。”
“八月十五?还要等那么久。”史公子烦躁地低吼一声,在屋子里踱步。
“等不及了,我要得到小珠,我要像你那样修炼”
“呵呵,公子爷,修行长生,还在乎这十天半个月?”
蛊老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安抚和不易察觉的轻蔑。
“您就安心等着吧。老朽保证,到了那月圆之夜,定让您如愿以偿。”
屋内沉默了片刻,只听到史公子粗重的喘息声。
显然,蛊老的安抚效果有限。
“行了行了,那我再等等吧,我要休息了。”史公子最终暴躁地下了逐客令。
“老朽告退。”蛊老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阴冷笑意。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声远去。
纸人收敛气息如同一片落叶般贴在瓦片上,纹丝不动。
果然是他们,林发的“心”如坠冰窟。
石胆,前身被杀,甚至是前身的父母惨死,自己遇袭,这一切,果然都是为了史公子口中那所谓的“至宝”。
而史家,就是幕后黑手,蛊老,就是那把沾满林家鲜血的屠刀。
怪不得会有压胜之术,一切都对的上了。
就在林发心中杀意翻腾时,又敏锐地捕捉到,那远去的脚步声在院中某个角落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蛊老那沙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阴毒,如同毒蛇吐信般低低响起,清晰地传入纸人耳中:
“哼…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这等天地灵物,岂是你一介凡胎俗骨所能觊觎的?
等着吧,等到了月圆之夜,不单那石胆是老朽囊中之物,连你史家这泼天的富贵,嘿嘿嘿,也合该换换主人了。”阴冷的低笑如同夜枭啼鸣,渐渐消失在夜风中。
原来如此!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史公子引狼入室,蛊老才是真正的豺狼,不仅要夺宝,还要吞掉整个史家。
林发压住心中沸腾的杀意。
史公子是直接凶手,蛊老是主谋,一个都跑不掉。
报仇一方面,按照蛊师的能力,他本身的实力就不怎么强,所以应该会有很多蛊虫或者是护法帮手,这回不愁没有经验值可捡了。
这时厢房里又传来史公子烦躁的吼声:“来人,给老子滚进来一个。”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侍女服饰,低眉顺眼的姑娘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公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老子火气很大啊。”史公子坐在太师椅上,叉着腿,指着自己下方,一脸淫邪和暴躁。
那侍女身体一僵,脸上瞬间血色褪尽,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屈辱,却不敢反抗,颤抖着一步步挪过去。
“磨蹭什么,快点,能服侍本公子,是你们这帮泥腿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史公子不耐烦地一把抓过侍女。
“妈的,都是那该死的石胆,害得老子憋了这么久。
小珠,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在本少爷的手里。”
就在侍女屈辱地低下头,房门因为她的进入而半开未关的瞬间。
林发控制着贴在屋顶瓦缝里的纸人,顺着门缝开启的刹那,嗖地一下钻了进去,无人察觉。
它轻盈地落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小小的纸片身躯紧贴着家具的阴影,如同最老练的刺客,迅速而无声地潜行到史公子身后。
史公子正闭着眼,一脸享受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发出不堪入耳的哼哼唧唧,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一个长长的吸气声后,他整个人软下去。
侍女走后,档口门户大开,毫无防备。
趁着现在的空档!
纸人猛地弹射而起,如同扑食的蝙蝠。
巴掌大的身体瞬间展开,精准无比地扑向史公子那毫无防备的弱点处。
柔软的纸片在这一刻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它如同活物般,猛地包裹住史公子那丑陋的东西。
随即,纸片边缘如同锋利的刀片,在法力的催动下,向内狠狠一勒,再猛地一旋。
“啊——”
一声不似人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猛地从史公子喉咙里炸开。
如同被掐断脖子的公鸡,他整个人如同被一万根钢针同时刺穿了下体,身体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又像一滩烂泥般重重摔倒在地。
他双手死死捂住鲜血狂涌的部位,身体蜷缩成一只煮熟的虾米,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
眼睛瞪得几乎要爆裂出来,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恐。
鲜血如同泉水般从他指缝里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昂贵的地毯。
那侍女刚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啊啊啊——!我的…我的…啊啊——!”史公子的惨嚎撕心裂肺,在寂静的史家大院里回荡,如同厉鬼索命。
纸人阿二在完成致命一击的瞬间,包裹着那团东西的纸片身体跑到床底角落里,呼地一下腾起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无声无息,瞬间将纸人和它包裹的“战利品”烧成了一小撮飞灰,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公子!公子!!”
“怎么回事?”
“快来人啊!!”
急促的脚步声,惊慌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最先冲进来的,是面色阴沉的蛊老和听到惨叫声,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的史老爷。
当看到地上蜷缩翻滚,满手满身是血、已经痛得快要昏厥过去的儿子,还有那染红了大片地毯的刺目血迹时,史老爷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死过去。
“儿啊!我的儿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史老爷扑过去,老泪纵横。
蛊老脸色铁青,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惊疑和恼怒。
他快步上前,一把拨开史老爷,枯瘦的手指飞快地在史公子小腹和伤口周围点了几下,暂时止住了狂涌的鲜血。
随即,他掰开史公子死死捂住的手,只看了一眼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伤口,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蛊老!蛊老!怎么样,我儿子他…”史老爷抓住蛊老的胳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蛊老捻着自己稀疏的山羊胡,眼神阴沉地在狼藉的屋内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他收回目光,看着地上已经痛晕过去的史公子,嘴角勾起一丝活该的冷笑,声音却带着一丝“惋惜”:
“史老爷,节哀。下手之人…够狠够绝,命根子…是彻底废了。”
“什么?”史老爷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蛊老慢悠悠地补充道,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温度:“不过,接回去其他的勉强还能用。就是以后嘛,肯定是没有原来的好用就是了。”
他看着史老爷瞬间惨白的脸,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快意。
史家彻底乱了套。哭喊声、怒骂声、下人们惊慌失措的跑动声,响彻夜空。
福寿斋的厢房里,林发缓缓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平静无波,嘴角,却勾起一丝快意的弧度。
他结束修炼,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拉过薄被盖在身上,很快,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便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窗外,史家方向的喧嚣,仿佛只是扰人清梦的几声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