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场的风带着入骨的阴冷,卷起烧尽的纸灰打着旋儿。
秋生、文才、林发三人散开,各自负责一片区域给周边的“邻居”上香赔罪。
秋生走到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这里立着一块破旧的青石碑。
他漫不经心地抽出三支线香,在蜡烛上点燃,嘴里习惯性地碎碎念:
“这地儿可真够偏的…”
目光扫过墓碑上的字迹和镶嵌的黑白照片时,他猛地顿住了。
照片上是个年轻女子,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水灵灵的,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羞涩的笑意。
墓碑上刻着:爱女董小玉之墓,卒年二十。
“二十岁?这么年轻?还是个美人胚子啊…”
秋生看得有点出神,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惋惜,嘴比脑子快,对着照片就秃噜了一句:
“这么水灵的姑娘,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躺这儿了。来一柱香吧,暖暖胃。”
他嘿嘿一笑,带着点轻佻,弯腰将三支线香插进墓碑前的泥土里。
就在他直起身的刹那——
“谢谢…”
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点羞涩的女声,仿佛贴着他耳根子响起!
秋生浑身一僵,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扭头四顾,周围除了几座沉默的坟茔和摇曳的荒草,鬼影子都没一个!
“幻…幻听?”他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抬脚就想赶紧离开这邪门地方。
脚步刚动——
“谢谢你!”
那个女声再次响起,清晰无比,带着真实的温度,仿佛就在他身后。
“谁?”
秋生头皮瞬间炸开,猛地转身,目光下意识地就钉在了墓碑那张黑白照片上。
照片里,那个叫董小玉的女孩,原本羞涩的唇角,似乎…向上弯起了一个更明显的弧度!
那双水灵灵的杏眼,眼波流转,正“看”着他!
眼神里带着笑意,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嘶——!”
秋生倒抽一口凉气,一股冰锥般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全身的鸡皮疙瘩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他感觉那张照片里的女孩…活了。
“鬼啊——!!!”
一声变了调的惨叫冲破喉咙,秋生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就往外冲。
他只顾着惊恐地回头盯着那块墓碑,生怕照片里的女鬼追出来,完全没看路——
“哎哟!”
“砰!”
结结实实撞在刚从另一座坟前上完香走过来的文才身上,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哎呦,秋生,你干嘛?乱跑什么!”
文才被撞得七荤八素,捂着生疼的胸口,龇牙咧嘴地骂道。
秋生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死死抓着文才的胳膊,手指冰凉,力气大到给文才的手上按出清晰的指印。
他惊魂未定地指着董小玉墓碑的方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那边…有…有东西!说话了!照片…照片动了!”
林发闻声快步走来,正好看到秋生这副见了鬼的怂样和文才一脸懵逼。
他目光扫过远处董小玉的墓碑,心里跟明镜似的——小玉要出场了。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叫你嘴欠撩鬼!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你还修炼之人呢,自己吓自己。”
林发上前一把将瘫软的秋生从文才身上扯起来,顺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土。
“都弄完了吧?弄完了赶紧收拾东西,师父还等着看香呢!”
“师弟,话也不能这么说,这荒山野岭的,人影都没有一个,我被吓到了都很正常的。”
秋生还在死鸭子嘴硬。
秋生被林发的嘲笑一激,稍微回了点魂,就为自己辩解,但依旧惊疑不定地频频回头张望。
三人不敢再耽搁,草草收拾了散落的工具,快步回到任老太爷那被挖开的坟穴旁。
坑边,之前九叔插下的三支线香早已燃尽。
林发眼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三根残留的香脚从泥土里拔了出来,凑近一看。
三根香脚,赫然呈现出“两短一长”的诡异形态!
那根“长”的,也只比两根“短”的略长寸许,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林发心头一沉。
秋生文才也凑过来,看到那两短一长的香脚,联想到刚才的“见鬼”经历,脸色更白了。
“快走,赶紧回去给师父看看。”
秋生像是被这香脚又吓了一次,声音都尖了,一把抢过香脚,拽着林发和还在懵懂的文才,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往山下狂奔。
“哎哎,秋生,你慢点,真撞鬼了?”
文才被他拽得踉踉跄跄,不满地嚷嚷。
“呸呸呸,你才撞鬼,别胡说八道!”
秋生头也不回,脚下生风,只想快点离开这邪门的山头。
山下,任家镇中心,最气派的镇长府邸。
厚重的书房门无声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何公子脸上那副温文尔雅的假面彻底撕下,只剩下冰封的怨毒。
他走到巨大的红木书架旁,手指在某处雕花上用力一按。
“咔哒…嘎吱…”
沉重的书架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扇镶嵌着黄铜兽首门环的漆黑铁门。
一股混合着陈旧书籍潮湿泥土和某种奇异腥甜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管家垂手肃立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不敢直视那扇门后的黑暗。
何公子推门而入。
里面是一间不大的暗室,没有窗户,墙壁上贴满了暗黑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绘制着扭曲诡异的符文。
房间中央,一个由黑曜石垒砌的简陋法坛散发着幽幽寒光。
法坛上,没有神像,只有一尊造型怪异的陶瓮。
陶瓮表面同样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瓮口被一张画满血色咒文的黑符死死封住。
瓮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分地蠕动,撞击着内壁,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何公子走到法坛前,点燃法坛两侧手臂粗的惨白蜡烛。
跳跃的烛光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在符纸密布的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他拿起法坛上放着的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偶。
布偶穿着简陋的清朝官服,背后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任威勇”的生辰八字!
布偶的心口、咽喉、眉心三处,各扎着一根细长的闪着幽蓝寒光的棺材钉!
“哼,任发,被你们任家像狗一样踩了二十年。”
何公子盯着布偶,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声音低沉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抢我何家祖吉穴,夺我家业机缘。还敢口口声声说是你祖辈奋斗?
呸!老匹夫!今天,就先从你这死鬼老爹身上,收点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