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菁菁你听得到吗?
另一边的菁菁疑惑地看着他。
你看,空杯传音,你对着杯口说话,我这边能听见!”
家乐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拿着木杯往自己耳边示意着,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兴奋和笨拙的讨好。
隔壁传来菁菁细声细气的回应和几声轻笑。
林发看着这鸡飞狗跳又莫名透着点生活气息的一幕,嘴角微扬,走到堂屋门口,对着还在跟隔音头罩较劲的四目道长道:
“师叔,到饭点了。折腾一天,要不…搞点烧烤?正好还剩些野味。”
四目道长猛地抬起头,绿豆眼瞬间放光,脸上那点因为找不到理想隔音道具的烦躁一扫而空:
“烧烤?好主意啊阿发!”
他一把丢掉那个丑头罩,拍着大腿站起来。
“正好去去晦气,家乐,别玩了,生火,架炉子!”
“哎!好嘞!
家乐一听烧烤,立刻把空杯传音抛到脑后,欢天喜地地跑去搬烧烤炉和木炭。
炉火很快在院子中央噼啪燃起,橘红色的火焰驱散了夜色的清寒。
肥硕的野鸡被穿在粗树枝上,野兔肉切成大块用竹签串好,架在火上。
油脂滴落炭火,发出“滋滋”的诱人声响,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烟火气,霸道地弥漫开来,连浓雾似乎都被冲淡了几分。
“菁菁,要不要一起过来吃点?”
家乐一边殷勤地翻动着肉串,一边朝着隔壁院子喊道,脸上带着期待。
隔壁沉默了一下,传来菁菁细声细气却坚定的回应:
“多谢家乐师兄,师父说了,出家人不食荤腥…我就不来了。”
声音里似乎带着点遗憾。
“切!假正经!”
四目道长撇撇嘴,撕下一块烤得焦黄流油的鸡腿肉,狠狠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哈气,含糊不清地嘟囔。
“跟着那老秃驴…能有啥出息…”
肉香显然不止飘进了菁菁的院子。
“阿弥陀佛!”
一声带着明显不赞同的佛号响起。
只见一休大师的身影出现在两家交界的竹篱笆旁,清瘦的脸上眉头微蹙,看着这边烟火缭绕肉香四溢的烧烤摊。
“几位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飞禽走兽,亦是生灵。如此杀生炙烤,徒增口腹之欲,恐多造杀孽,有伤天和啊…”
他语重心长,试图规劝。
“闭嘴吧老秃驴!”
四目道长正啃鸡腿啃得满嘴油光,猛地跳了起来,手里的鸡骨头差点砸过去。
“少在这里念你的歪经,老子吃口肉碍着你升天啦?
滚滚滚,赶紧回你那狗窝吃你的清水煮白菜去,别在这儿碍眼,影响我的食欲!”
他骂得唾沫横飞,毫不客气。
一休大师被这劈头盖脸一顿呛白,噎得脸色一阵青白,最终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双手合十又念了声佛号,转身默默回了自家院子。
背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萧索。
“哼!假慈悲!”
四目道长对着那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一屁股坐回小马扎,抓起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肉塞给林发。
“阿发,别理他!吃肉!不吃肉哪来的力气?你看那老秃驴,要不是有几十年修为顶着,就他那清汤寡水的吃法,早他妈饿成干尸了!还能在这儿叨逼叨?做梦!”
他灌了一大口家乐自酿的浑浊米酒,辣得直咧嘴,却一脸痛快。
林发接过肉串,笑了笑,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
家乐则有些心虚地瞄了瞄隔壁,又看看吃得满嘴流油的师父和阿发师兄,最终口腹之欲战胜了那点微薄的“佛心”,也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三人围着跳跃的篝火,喝酒吃肉,插科打诨。
四目道长唾沫横飞地讲着赶尸路上遇到的奇葩事,家乐憨憨地附和傻笑,林发偶尔插一句,气氛倒是难得的轻松。
直到夜色深沉,露水打湿了肩头,炭火也渐渐熄灭,只余下一堆暗红的余烬和满院飘散的肉香酒气。
“行了行了,散了散了!睡觉!”
四目道长打着饱嗝,摇摇晃晃地起身,满足地拍着滚圆的肚皮。
回到堂屋,林发叫住了正要各自回房的两人。
他从怀中取出那六张绘制好的隔音符,抽出两张,递向四目道长:
“师叔,这个隔音符您拿着,晚上贴在门窗内侧,应该能清净不少。”
四目道长看着那灵光内敛符文玄奥的黄色符纸,绿豆眼瞬间瞪得溜圆,脸上那点酒意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接了过来,翻来覆去地看,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阿发!你…你真是师叔的救星啊,这可是好东西啊。”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眼圈都有点泛红,显然是深受隔壁“魔音”荼毒已久。
“有了这个,师叔我终于能睡个囫囵觉了,大恩不言谢,不言谢!”
他拍着胸脯,恨不得当场给林发磕一个。
林发又抽出一张,转向家乐:
“家乐师兄,这张给你?”
家乐连忙摆手,憨憨一笑:
“不用不用,阿发师弟,我…我其实听着隔壁大师的念经声,睡得还挺安稳的,跟催眠曲似的,真不用!”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林发和四目道长对视一眼,都没再坚持。
四目道长宝贝似的捏着两张符,千恩万谢地回房了。
林发也回了客房,将一张隔音符轻轻贴在了门框内侧。
这一夜,万籁俱寂。
隔壁那曾经如同噩梦般的诵经声和佛号,被彻底隔绝在外,仿佛从未存在过。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林发已在院中迎着晨露练功多时。
一套拳法打完,气息悠长,周身隐有雷光流转,随即被他收敛入体。
刚收势站定,就听到东厢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四目道长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伸了个无比满足的懒腰,脸上容光焕发,那两个标志性常年挂在眼下的巨大黑眼圈,已经淡了许多。
他看见林发,眼睛一亮,像看到什么宝贝一样,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抓住林发的胳膊,激动地摇晃着。
“哎呀,阿发,师叔真是爱死你了。”
他声音洪亮,透着精神满足的欣喜。
“幸亏有你的符啊,你是不知道,昨晚太舒服了。
你知道你师叔我多少年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我感觉骨头缝里的陈年老乏都睡没了,你就是师叔的安眠药啊!”
他唾沫横飞,感激涕零,抓着林发的胳膊死活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