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里弥漫着午饭的余味和草药的苦涩。
九叔脸色阴沉得像锅底,眼神时不时瞟向藤椅里睡得死沉嘴角还挂着浪荡傻笑的秋生。
他强压着火气,从墙角一个竹笼里拎出条还在扭动的青蛇。
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剜出蛇胆,混进捣好的草药泥里。
“嘶…师父,轻点…”
文才龇牙咧嘴地看着九叔给自己换药。
那墨绿色的药泥敷在伤口上,冰凉刺骨,带着股蛇腥味。
九叔手上动作不停,没好气地哼道:
“轻点?嫌疼?昨晚扑上去挡爪子的时候怎么不怕疼?现在知道叫唤了?”
他动作麻利地缠好布条,转头对林发道:
“阿发,你先去做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收拾烂摊子!”
林发应声去了灶房,任婷婷跟着去帮忙。
午饭吃得沉闷。
秋生还在睡,鼾声都带着点荡漾的调调。
文才捧着碗喝粥,眼神总往任婷婷那边飘。
九叔扒拉两口就没了胃口,他碗筷撤下。
九叔抹了把嘴去喝茶了,对林发使了个眼色:
“阿发,你吃好之后跟我来趟书房。”
过了一会,林发撂下碗筷:
“我吃好了,师父!”
九叔带着林发来到书房里,靠墙一旁堆满了泛黄的古籍和瓶瓶罐罐。
九叔关上门,压低声音,开门见山:
“我刚用真元探过秋生那混账的身体了!”
林发精神一振:“师父,怎么样?”
九叔脸上表情复杂,既有松口气,又有新的担忧:
“他那层封禁的‘壳’…松了,裂开了好几道缝隙,比我想象的还快,看来那女鬼…确实与他体质相合,阴气精纯!”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严肃。
“但坏也坏在这儿,如果破得太快,缝隙太大,他体内积压的少阳之气已经开始躁动外泄。
再来一次…恐怕就不是破壳,而是‘炸壳’了,他那小身板,非被撑爆不可!”
林发心头一凛:“那怎么办?”
“今晚!”
九叔斩钉截铁,眼中精光闪烁。
“他肯定还要去找那女鬼,我们跟上去,等他们…办完事,立刻把秋生带回来,绝不能让他贪多,必须立刻引导疏导那股躁动的阳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明白了师父!”林发重重点头。
夜幕降临,秋生终于悠悠醒转。
他舒服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骨头咔吧作响,脸上带着一种餍满足又疲惫的光彩,精神头也恢复了不少。
“哟,睡神醒了?”
文才喝着第三碗粥,斜眼看他。
秋生嘿嘿一笑,掩饰着心虚,走过去重重一拍文才的肩膀:
“文才感觉怎么样了,好点没?”
他这一巴掌力道没控制好,拍得文才一个趔趄,粥差点洒一桌。
“咳咳咳,秋生,你想谋杀啊。”
文才呛得直咳嗽。
“哎呀,抱歉抱歉!太激动了!”
秋生连忙道歉,眼神却飘忽不定。
他扫视一圈,看到九叔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赶紧收敛笑容,规规矩矩叫了声:
“师父。”
九叔眼皮都没抬,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秋生又看向林发,看向任婷婷,一一打了招呼,笑容灿烂得有点假:
“都吃过了哈?精神都不错哈?”
他这刻意热络的劲儿,反而更显得心虚。最后,他像是才发现外面天都黑了,夸张地一拍脑门:
“哎呀,瞧我这记性,睡过头了,我姑妈…,我一天没回去了,她肯定急死了。”
他转向九叔,搓着手,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
“师父,您看…这里要是没啥要紧事…我先回趟姑妈店里报个平安?”
九叔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无波,面无表情,淡淡吐出几个字:
“呵,你还记得你姑妈啊?行啊,你先回去吧。这里…暂时用不上你。”
“诶,谢谢师父,那我先走了。”
秋生如蒙大赦,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看着秋生推着那辆破自行车急匆匆消失在义庄门口,九叔立刻起身,眼神锐利:
“阿发,拿家伙,快!”
林发动作麻利,迅速背上褡裢,里面装着桃木剑、符箓、墨斗等物。
九叔又转向任婷婷,吩咐道:
“婷婷,今晚无论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记住待在偏房,锁好门,绝不准出来!”
任婷婷看着九叔严肃的脸,紧张地点点头:
“知道了,九叔。”
“还有你!”
九叔的目光看向还在喝粥的文才。
文才吓得一哆嗦:“师…师父?”
“吃完饭,立刻,脱了鞋,上床跳!”
九叔命令道。
“啊?上床跳?”文才一脸茫然。
“师父,叫床我懂…可跳床?是什么意思?”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念头,脸都红了。
“叫你跳你就跳!哪那么多废话!”
九叔脸一板,竹棍“啪”地抽在旁边的桌腿上,吓得文才差点跳起来。
“你现在是内外上下都要驱毒,光喝粥敷药还不够,必须要动起来,要行血运气,糯米效力才能透进去,不然…哼哼,等着变僵尸吧!”
“那要跳多久啊师父?”
文才哭丧着脸。
“一刻不准停,直到我叫停为止!”
九叔冷冷道。
“你要是敢停下…”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脸上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嘿嘿,那也没啥,无非就是尸毒反攻,伤口恶化…到时候嘛,再用滚烫的糯米,给你全身‘照顾’一遍,到时候我保证你里外通透!”
想到那生不如死的痛苦,文才脸都绿了。他想起之前拔毒时的剧痛,浑身汗毛倒竖。
“不要啊,我跳,我跳,师父,我保证不停。”
他吓得连忙扒拉完最后两口粥,手忙脚乱地甩掉鞋子,笨拙地爬上自己那张铺着厚厚一层新鲜糯米的木板床上。
“开始!”九叔一声令下。
文才站在糯米上,手足无措:
“师父,这怎么跳啊?”
“随便你,蹦,跺脚,扭屁股,只要别停下就行!了。”
九叔不耐烦地挥挥手。
文才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像只笨拙的鸭子,在铺满糯米的床上开始原地蹦跶。
动作僵硬滑稽,糯米被他踩得四处飞溅,嘴里还发出“嘿!哈!”的给自己打气的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