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光在绝对虚无的黑暗中,又航行了不知道多久。
舷窗外是永恒不变的浓稠漆黑,没有星光,没有参照物,这种空寂深入骨髓,时间感变得模糊,若非灵舟内部阵法的稳定运转,和周艺对航向的持续微调,几乎会让人产生永远停滞的错觉。
周艺大部分时间盘坐在甲板上,心神沉入两处。一处是体内道基,混沌真意越发圆融深邃。另一处,则是遥远却越来越清晰的感应——来自青云派的信仰之力。那丝丝缕缕,带着熟悉感的信仰之力,穿透无尽虚空,汇入他的识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坚定地指引着归家的方向。最近,这股信仰之力的明显增强了,并非平和的增强,而是带着一种焦灼与祈求的震颤。
“看来洛山域并不平静。”周艺心中掠过一丝阴霾,但他相信青云派的底蕴和能力,应该足以应对大多数麻烦。
某一刻,正当周艺如往常般感应信仰坐标时,一股极其强烈,带着他独有神魂印记的波动,猛然进入他的识海。
“求救信号!我留给陈芸的那枚玉佩。”周艺霍然睁眼,眸中精光一闪。
这信号不仅包含着明确的危机信息,更因为源自他亲手炼制,留有本源气息的法宝,在虚空中形成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标点,其强度,远远超过了信仰之力的感应,就像在无边黑暗的海洋中,突然点亮了一座光芒万丈的灯塔,甚至照亮了周围海水的纹理。
这信号足以作为稳固的锚点,进行超远距离的虚空定位,搭建虚空通道。
没有丝毫犹豫,周艺长身而起。
“各位,”周艺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我收到了来自青云派的求救信号,情况恐怕非常危急。信号足够强,我可以尝试直接搭建一条虚空通道,直抵信号源头附近。过程可能会有剧烈震荡,需要大家稳住灵舟,做好准备。”
众人神色一凛,立刻放下手中事情,汇聚过来。
“求救信号?”孙小恬脱口而出,脸上浮现担忧。
“周道友既已决断,我等自当配合。”玄机子沉声道,“虚空通道风险不小,我来稳住灵舟阵法。”
何砺锋长剑归鞘,剑气引而不发:“通道内的空间乱流交给我来斩开。”
伊莉丝默默点头,翠绿光华从她身上蔓延开,与灵舟内壁的结构融为一体,增加灵舟的柔韧性。
周艺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走到灵舟最前端。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识海,锁定那道求救标点,混沌灵力汹涌而出,与他磅礴的神识之力,以及从混沌戒世界调取的,一缕世界本源之力融合。
他伸出双手,掌心向前,无形的力量在指尖汇聚,压缩,然后猛然向前一撕。
没有声音,但在所有人的感知中,前方那片亘古不变的虚空黑暗,仿佛一块厚重的黑色幕布,被一双无形巨手,硬生生扯开了一道口子,口子内部并非光明,而是更加狂暴,色彩扭曲,充斥着毁灭性能量乱流的诡异景象。这是虚空表层的之下,更狂暴,更不稳定的空间结构。
通道极不稳定,边缘在剧烈颤抖,弥合,恐怖的吸力从裂口传来,试图将灵舟撕碎吞没。
“就是现在!”周艺低喝,早已准备好的混沌本源之力如同潮水般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一层致密厚重,带着包容与稳固意蕴的灰色光膜,将整个希望之光灵舟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这层光膜仿佛与那狂暴的通道环境,有着某种同源相亲的特性,极大削弱了空间乱流的撕扯。
“进!”周艺操控灵舟,将功率推到最大。
希望之光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化作一道被灰色混沌包裹的流光,冲进了那道撕裂的空间裂缝。
瞬间,天旋地转。
即便有混沌本源防护,和玄机子等人全力稳住,灵舟内部依然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滚筒。舷窗外是光怪陆离,飞速倒退的扭曲色块,和无形的空间利刃,撞击在防护光膜上爆开无声的涟漪。
这个过程仿佛持续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轰!!!
一声远比虚空航行中,比以往任何动静,都要巨大沉闷的巨响爆发。
剧烈的震荡,让灵舟内所有人都身形一晃。舷窗外那扭曲景象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略显黯淡的天光,翻滚的浑浊魔云,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以及一座剧烈闪烁,布满裂痕的巨型光罩。
希望之光裹挟着尚未散尽的混沌气息,与穿越虚空通道的余波,像一颗天外陨石,重重地砸在了一座巨大广场的中心。青石地面爆裂,烟尘混合着紊乱的灵气,与淡淡的魔气冲天而起。
灵舟的突然降临,让光罩内外,正在生死搏杀的两方,都出现了刹那的错愕。
周艺第一时间稳住身形,强大的神识瞬间扫过全场。破碎的护山大阵,浴血苦战的青云派弟子身影,光罩外无穷无尽,散发着污秽与毁灭气息的魔族大军,以及魔云深处那几道令人心悸的强大魔影。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广场前方,那个衣衫染血,手持碎裂玉佩,正用难以置信的惊喜眼神,望向他的女子——陈芸。
求救信号的源头,洛山域的劫难,故人的危局……一切,都在这一刻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眼前。
家,到了。
但家,正在被战火吞噬。
周艺把小白和朵朵从混沌戒唤了出来,然后转头对灵舟上的众人说道:“这些魔族就交给你们练练手了。”
一红一白两道光芒率先冲出灵舟,正是小白和朵朵。
明心和何砺锋对视一眼,同时飞出。
“吼——!!”
虎啸震天,响彻云霄,白光落地,化作一头通体雪白的巨虎。白虎金瞳如电,四爪落地时让整个广场都为之一震。
几乎同时,红光在半空中炸开,化作漫天流火。火焰中心,一只羽毛如燃烧琉璃般的凤凰振翅而出,发出清越高亢的鸣叫。它好奇地转动脑袋,这是朵朵第一次离开混沌戒,更是第一次见识真正的战场。
“哇,好多黑乎乎的家伙。”朵朵口吐清脆人言,语气里满是好奇与兴奋,“小白小白,这些都是可以烧的吗?”
小白低吼一声算是回应,虎目扫过战场,瞬间锁定了几股较强的魔气。
“烧!朵朵要烧光它们!”小凤凰欢呼一声,双翅猛地一扇。
轰——!
漫天火雨倾盆而下,那是蕴含着一丝凤凰本源的涅盘真炎。火焰呈金红色,触物即燃,即便是魔气也会被点燃。十几头冲在最前的魔兵瞬间化作火团,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灰烬。
“太好玩了!”朵朵在空中兴奋地转了个圈,又喷出一口更加炽烈的火焰。这次火焰化作一只翼展五丈的火凤虚影,直扑魔族最密集的区域。
“朵朵,控制范围!”周艺的声音在它识海中响起,“别烧到青云派的人。”
“知道啦!”朵朵吐了吐舌头,火焰轨迹立刻偏转,完美避开了几名青云派弟子。
与此同时,小白也冲入敌阵,它的战斗方式与朵朵截然不同,精准、迅猛、致命。
一头高达两丈,手持重锤的魔将咆哮着冲向小白,重锤裹挟着污秽魔气砸下。小白不闪不避,虎爪迎着重锤拍去。
“咔嚓!”
精铁铸就的魔锤竟被一爪拍碎,虎爪顺势拍在魔将胸口,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魔将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七八个魔兵。
小白毫不停留,身形在战场上穿梭。所过之处,魔兵如割草般倒下。它的攻击看似简单——扑、抓、咬、扫尾,却蕴含着神兽之力,每一击都精准命中要害。更可怕的是它周身散发的百兽之王威压,低阶魔物在它面前连站立都困难。
“那……那是什么?”一名青云派年轻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只神兽大杀四方。
“是周供奉的灵兽。”有老弟子认出了小白。
另一边,“阿弥陀佛”,明心双手合十,脸上满是悲悯与坚毅。他周身绽放出纯净的白色佛光,那光芒在魔气弥漫的战场上,如同初升的太阳。佛光所及之处,魔族发出凄厉惨叫,身上魔气迅速消融。
何砺锋则一言不发,身形如剑,直射天际。他只是两指捏了个剑诀,一道清越的剑鸣响彻战场。下一刻,剑光分化,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眨眼间,千百道剑气交织成一张剑网,朝魔族最密集的区域笼罩而下。
“我们青云派的援军!”
“那好像是我们的太上供奉——周艺,周供奉。”
广场上苦苦支撑的青云派弟子们,爆发出惊喜的呼喊。他们都认得周艺这个宗门传奇。
陈芸望着从灵舟中踏出的周艺,眼眶瞬间红了。
周艺一步踏至陈芸身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师姐别来无恙啊,青云派现在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