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后院传来了小车倒车停车的声音。
一会儿,后门又响动着钥匙转动的声音,“姐妹俩”回来了。
王国璋坐在沙发上,看着集团公司资料,王柳留甜甜地睡在旁边的婴儿床里。
见到俩人进屋,他站起来,向前迎着:“‘姐妹花’,今天放大假,疯够了呀!”
“爸爸,您看小妈妈的旅游鞋,LV的trainers最新款,漂亮吧?”
“太漂亮了!你小妈妈又年轻了五岁!晚上吃的什么呀?”
“哼……新化三合汤,雪花丸子,杯子糕,那吃的叫爽!嘿嘿,谁叫您不给我俩抱留留,小妈妈叫我给您带一份,我没让,气死您!”
“是蛮气人的!还是你小妈妈心疼我!女大不由爷了。”
“爸,告诉您,吃完小吃后,我又请小妈妈看的电影,《人生大事》,太感人了!尤其那个小女孩,怎么演得那么好?嘿嘿嘿,爸,您亏大了!”
柳女笑看父女俩斗嘴,她走到婴儿床边,一脸笑容地看着儿子的睡容,她抬起头,向男人说道:
“大叔,今天辛苦了!”
“你都快辛苦两年了,鬼门关走过好几回,我这一天算什么?上班前的这段日子,我全包了,让你歇歇!”
“哟,这么疼人的大叔,嫁给你,没嫁错!”
柳女坐到王国璋身旁,问:“集团公司的资料看完了吗?”
“看完了,现在再看第二遍,有时看着看着,同我以前当副总的事衔接不上,还需要一个过程。”
“现在总体上都回忆出来了吗?”
“嗯,总体清晰了,但还有两个方面,需要搞明白。
“一是我为什么跳海?因为昏迷前的那段记忆是最难回忆的,虽然你们时断时续说了一些,但我却没有任何记忆!
“二是和你认识以来,时间线上是断断续续的,没有一个时间轴能把它串起来。”
“大叔,不要急,我来帮助你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
第二天上午,柳女把王柳留交给了王诗诗和翠花,她拉着王国璋的手,上了宝马760。
她叫男人坐上了驾驶座:“小区人少,你试试车,先从开车开始回忆。”
她将车内的所有功能操作演示了一遍,王国璋天生就是开车的料,看完演示后,他按下了一键启动开关,发动机发出了轻微美妙的声音,他挂上d挡,腿脚上的肌肉记忆还在,他缓缓踩着油门,向前方稳稳驶去。
“大叔,很棒!开车的活没忘,以后出门就你开了,再开两圈,咱们去我爸家。”
小车在柳家别墅院内缓慢停下,俩人下了车。
王国璋纳闷地问:“小姑娘,爸上班去了,我们为什么现在回来?”
“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我生命中特别的东西。”
来到客厅,柳女对男人说:“你先坐,我上去拿。”
说完,向二楼卧室走去。
随着《如果云知道》的歌声响起,柳女抱着三个锦绣彩盒,来到客厅。
她把三个锦盒一一放在茶几上,先从高度较高的锦盒里拿出了一瓶迎驾贡酒和六个白色一次性塑料杯:
“这是我从月亮岛上你跳海的地方带回来的,当时杯里瓶里都有白酒,感觉你是在逐个同远方的亲人碰杯,你回忆下。”
看着这普通的塑料杯,联想到柳女说的里面有白酒,王国璋突然想到了自己最后的晚餐:
他当时带着包装食品,吃下了跳海前的告别餐,自己还喝了酒,又向远方的亲人敬了酒。
他记得敬了父母、敬了恩师、敬了亡妻,又同柳女、诗诗和未见面的儿子碰了杯。
柳女又拿出燃放过的烟花盒,噢,他是在火树银花中走下大海的,正是这璀璨的焰火,才使渔民好奇并将昏迷并要卷入海浪中的他搭救上船。
但为什么跳海?这个疑问还萦绕在王国璋的脑海。
这时,柳女打开了另外两个一模一样的锦盒,里面放着两块旧船板,上面用雕刻机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王国璋近前一看,感觉像自己的字体,他惊呆了:
这怎么会是自己的字体?我为什么在木板上刻字?这个东西又怎么在柳女这里?他迷茫迷惑地看着女人。
“大叔,你看下船板上的内容,你就明白了。”
柳女将两块锦盒摆一起,看向了王国璋。
王国璋上前,近距离地默读着船板上的刻文:
亲爱的小姑娘,我知道你会找到这里,可我已经走了,对不起!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感谢老天让你我相遇,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爱!
渐冻人将使我成为有思维有灵魂的植物人,我不能毁了你一生的幸福!
爱你,不拖累你;爱你,就用生命保护你;爱你,就要为你去死!
我们无法比翼齐飞、背影成双了,只能在水一方、阴阳相望!爱是我一生背负的十字架,现在再也没有苦再也没有痛了。
死亡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你要为我活着,为爸爸活着,为王柳留活着,你要用妈妈给你的两次生命再延续新的生命,再开出涅盘重生的爱情之花!
这是我一生最后的拜托,不要叫我死不瞑目,不要叫我在天之灵得不到安息!
五十年后,我在天堂门口等你,到时别忘了我叫王国璋!
王国璋头剧痛了起来,放射性的疼传导到了颈肩和胸肋,他面目狰狞着,五官疼得拢在了一起。
他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想用一种能忍受的疼分散另一种刀扎斧砍般的无法忍受的疼,他疼得倒在了沙发上。
柳女满含泪水赶紧把他抱在怀里,为他轻揉着太阳穴,意图用女人的温柔化解那锥心刺骨的痛。
王国璋疼得叫出了声,他的头在女人怀里来回滚动着,并不时撞击着她的胸部……
疼痛难忍的煎熬十分钟过去了,像堰塞湖突然决口了一样,王国璋的脑子瞬时清醒了:
对!因为渐冻症!我是渐冻人,现在还是,只不过被意大利医生克里斯蒂安用新治疗方法和新的药物控制住了。
怪不得克里斯蒂安教授曾经对自己说过,“鉴于你渐冻症刚进入半瘫期,我分析是,你不愿意拖累别人,也让自己活得有尊严有价值,所以选择了跳海,但被渔民所救,尔后又被我们搭救了上来。”
想到这,王国璋对柳女激动地说:“跳海后,正值退潮,波浪一波接着一波,我沉不下去,就想把脸埋在海面上窒息而死。
“一个大浪打来,把我冲成了脸朝上,又一个巨浪接踵而至,将我向岸边冲去,头正巧撞到了暗礁上,我顿时昏迷,不省人事。
“再往后,应该是渔民救了我,渔船在穿越渤海湾国际主航道时,又出了意外,最后我被联合国人道主义医疗船救上了船!
“小姑娘,就是这样,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