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公里的直线距离,在旧时代或许只是一段短暂的车程。但在这片被“惰性化”能量深度侵蚀、地形复杂、危机四伏的废土上,不亚于一场通往地狱核心的死亡行军。
李戍渊小队从“巡风号”的残骸旁出发,迅速隐入机场废墟边缘的破败建筑群。空气中弥漫的甜腥腐朽味更加浓重,吸入肺里带来一种黏腻的灼烧感和隐隐的恶心。光线昏暗,天空被一种不祥的灰紫色雾霭笼罩,连太阳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惨白的轮廓。
“注意脚下,注意周围一切动静。”山猫压低声音,走在最前面探路。他手中的步枪加装了能量探测瞄具,不断扫视着前方。“惰性化污染浓度是基地周边的三倍以上。所有电子设备续航减半,能量武器效能下降,我们的体力消耗也会加快。”
他们选择了一条相对隐蔽但曲折的路线,沿着干涸的旧河道和倒塌的高架桥残骸前进。地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暗绿色的菌膜,踩上去发出令人不快的噗嗤声。河道两旁,扭曲的、早已枯死的树木如同狰狞的鬼爪伸向天空,树皮上同样覆盖着那种蠕动菌毯。
没走多远,钉子的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战士扶住。“这鬼东西……”他低声咒骂,看着鞋底沾满的粘稠物。
“别碰它!”凌立刻提醒,“菌毯可能有腐蚀性或神经毒性。”
话音刚落,前方探路的山猫突然举起拳头,示意停止。他半蹲在一堵断裂的混凝土墙后,指了指前方。
只见大约五十米外,一处倒塌的立交桥墩形成的阴影里,匍匐着几个扭曲的身影。它们像是被拉长、融化了的人类与某种节肢动物的混合体,四肢反向扭曲,关节处生长着骨质尖刺,皮肤呈现出与周围菌毯相似的暗绿色,并不断分泌出粘液。它们一动不动,仿佛在休眠,但身体随着呼吸(如果那算是呼吸)轻微起伏,口器处滴落着腐蚀性的涎液。
“是‘惰性化’深度感染的变异体。”侯季通过望远镜观察,声音发紧,“能量反应很低,但生命信号很顽强。它们处于一种低消耗的‘待机’状态,可能对震动、热量或……活物的气息敏感。”
“绕过去。”李戍渊当机立断。
他们小心翼翼地从侧方一片废弃车辆的残骸堆后绕过。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那片区域时,凌怀中的“原始火种”容器,突然毫无征兆地轻微震颤了一下,表面的乳白色光芒急促闪烁了半秒!
几乎同时,那几个休眠的变异体猛地“惊醒”!它们没有眼睛的头部齐刷刷转向小队的方向,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嘶嘶声!紧接着,它们以与笨拙外形不符的迅捷速度,从阴影中弹射而出,四肢并用,朝着小队猛扑过来!
“开火!”
山猫率先扣动扳机!能量束打在冲在最前面的变异体胸口,炸开一团墨绿色的浆液,那怪物只是踉跄了一下,速度稍减,却并未倒下,伤口处快速被新的菌丝覆盖!
“它们的再生能力很强!攻击头部或能量核心!”李戍渊吼道,手中的能量手枪连续点射。
小队成员依托掩体,展开火力阻击。但这些变异体皮糙肉厚,对能量攻击的抗性出乎意料的高,而且数量有六七个,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凌抱着容器,被一名战士保护在中间。她看着怀中再次恢复平静、但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的“火种”,心中惊疑不定。刚才……是“火种”的能量外泄吸引了它们?还是“火种”感应到了什么,自发做出了反应?
战斗激烈而短暂。小队虽然疲惫,但都是精锐,配合默契。山猫和钉子精准地打爆了两只变异体的头部,李戍渊和另一名战士则重点照顾了它们疑似能量核心的腹部区域。剩下的变异体在损失过半后,似乎收到了某种无形的指令,发出不甘的嘶鸣,迅速退回了阴影深处,重新蛰伏起来。
“快走!别停留!”李戍渊催促道。众人不敢耽搁,加快脚步离开这片区域。
这一遭遇战虽然获胜,但消耗了宝贵的能量和弹药,也暴露了他们的行踪。更麻烦的是,凌的疑虑得到了证实——在他们后续的行进中,又遇到了两次小规模变异体的“苏醒”和攻击,每次都似乎与他们携带的“火种”在某个瞬间产生的微弱能量涟漪有关。
“‘火种’……在‘呼唤’它们?还是说,它纯净的能量在这种‘惰性化’环境中,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会自动吸引这些被污染的生物?”凌一边跑,一边对身旁的老陈低语。
“都有可能。”老陈喘息着,“也可能是‘火种’在尝试净化周围的污染,但这种尝试本身产生了能量扰动。我们必须更加小心,尽量压制‘火种’的活性。”
他们尝试用额外的屏蔽层包裹容器,但效果有限。似乎只要“火种”存在本身,就会与这污浊的环境产生某种微妙的“冲突”。
与此同时,基地深处。
陆晨医疗舱内那静默的“适应性进化”,似乎因为外部环境愈发恶劣的“惰性化”压力,而加速了。
空气中被“梳理”过的惰性能量微粒越来越多,虽然远不足以净化整个舱室,但已经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弱的、相对“有序”的小环境。这种有序并非活跃的生命能量,而是一种……极致的稳定与平衡。
在这种环境下,陆晨身体的变化也变得更加明显。
他皮肤的“模糊感”和“透明化”彻底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类似于玉石般温润的质感,但又带着金属的冷硬光泽。皮肤下,那些原本彻底黯淡的能量回路并未重新点亮,而是彻底融入了皮肤和肌肉组织,变成了某种类似天然纹路的东西,只有在特定角度下,才能看到极其微弱的幽蓝星光在其中极缓慢地流转。
他的呼吸和心跳,虽然依旧微弱,但已经稳定在一个新的、略高于濒死线的频率上,不再有那种随时会停止的惊心动魄感。
最显着的变化,发生在左手烙印处。
那道疤痕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米粒大小、如同最深邃夜空凝结而成的幽蓝色星辰纹路,静静烙印在掌心。它不再散发光芒,只是存在那里,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又像是一切秩序的终点与起点。
如果此刻有超高精度的能量扫描,会发现陆晨整个人,正与医疗舱内那个被他无意识塑造出的“微有序惰性环境”达成一种完美的、动态的共生平衡。他不再抵抗“惰性化”,而是……将其变成了自身存在的一部分基础。
他就像一块落入强酸中的特殊合金,没有被腐蚀,反而在表面形成了一层极其致密、稳定的钝化膜,与强酸“和平共处”。
这不是恢复力量,这是改变本质。
医疗舱外,那位细心的老工程师再次察觉到了异常。这一次,不仅仅是设备的稳定。
“空气……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走廊靠近医疗舱的一段,好像……没那么‘闷’了?”他疑惑地询问路过的同伴。
同伴深吸了几口气,茫然地摇摇头:“有吗?还是那股让人想睡觉的味儿啊。”
老工程师皱了皱眉,拿出随身携带的简易空气质量检测仪,对着医疗舱门缝附近测了一下。屏幕上,代表“精神压迫指数”和“能量惰性系数”的数值,比走廊其他区域,低了约百分之二。
百分之二,微乎其微,甚至可能是仪器误差。但结合之前设备异常稳定的情况,老工程师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看向那扇紧闭的医疗舱门,里面躺着那个被宣判了“死刑”的队长。
难道……队长他……在发生着什么?
他不敢声张,只是默默地将这个数据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基地外层的震动感应器和能量扰动监控,同时传来了警报!
“检测到多个中型生物信号快速接近!从东南方向!能量特征……混杂,有变异体,还有……‘深井’地面单位的信号!”监控员的声音带着恐慌。
“数量?”临时接替指挥的副队长冲到屏幕前。
“至少三十个以上!速度很快!预计三分钟后接触外围防御工事!”
基地刚刚经历轨道打击余波,防御本就受损,人员疲惫,弹药不足。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无异于雪上加霜!
“所有还能战斗的人,进入防御位置!启动所有还能用的自动武器!”副队长嘶声下令。
而远方,正在艰难穿越腐朽之地的李戍渊小队,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听到了从基地方向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拼命赶路,但危机,似乎总是比希望来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