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高原的阳光,即使是冬日,也仿佛带着一股灼人的热度。张大哥眯起眼,任由阳光洒在脸上,也洒在他面前那块粗糙的唐卡画布上。唐卡画布上,一个女子跃然而现,那是他日夜描摹的容颜——李依若。
李大姐,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就像高原上最灿烂的一朵格桑花,美得张扬,美得不可方物。张大哥粗糙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她的眉眼,心里却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砰砰乱跳。
他从小就被叫做“野种”,在嘉拉锅庄家像头牦牛一样被使唤,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和“美”这个字沾边,更别提是拥有这份美丽的女人了。
“看什么呢,臭小子!画完了吗?老太爷夫人的画像要是误了他们的忌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尖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嘉拉锅庄家的婆娘,一个肥胖粗俗的女人。
张大哥握紧手中的画笔,像握着一把抵御世界的武器,他转过身,脸上没有往日的唯唯诺诺,只有一片漠然:“画好了自然会送去,用不着你操心。”
“哟呵!你小子胆子肥了是吧?敢这么跟我说话!”嘉拉锅庄家的婆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却被张大哥轻而易举地躲开。
“别碰我的画!”张大哥低吼一声,那眼神,竟然让嘉拉锅庄家的婆娘愣在了原地。
嘉拉锅庄家的婆娘走后,张大哥看着画布上李大姐的画像,苦笑一声。他这辈子,大概就只能画画她,远远地看着她了吧?
夜深人静,张大哥点起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再次开始描绘李大姐的画像。他画得无比认真,仿佛要把李依若的音容笑貌都刻进画布里。
突然,一阵香风袭来,张大哥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花,画布上的李依若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你是人是鬼?”张大哥吓得跌坐在地上,指着李大姐,说话都结巴了。
李依若看着张大哥,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像银铃一般清脆悦耳。
“傻瓜,我是你画出来的呀!”李大姐走到张大哥面前,弯下腰,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额头。
张大哥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李大姐,她的肌肤如雪般白皙,她的眼睛如星辰般闪亮,她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你……你真的是我画出来的?”张大哥的目光紧紧锁在李依若身上,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在做梦,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儿就消失不见了。
李依若巧笑倩兮,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调皮:“怎么?难道你画里的人还能是别人不成?你这呆子,莫不是把我画得太美,看傻了眼?”
张大哥被李依若这么一打趣,脸“腾”地一下红了,像煮熟的虾子。他慌乱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活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李依若见他这副窘迫的模样,笑得更欢了。她索性走到张大哥身边,在他身旁坐下,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画布上的自己,语气里带着几分感叹:“没想到,我李依若竟也有被人画进画里的一天。说起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你这画技,可比那些凡间所谓的画师高多了,简直跟我一模一样!”
张大哥听着李依若的夸赞,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多想告诉她,这不是奉承,而是他日日夜夜,一笔一划,倾注了所有的心血才画出来的。他多想告诉她,他画的不是画,而是他心里的渴望,是他遥不可及的梦。
“你叫什么名字?”李依若转头看向张大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张……张大哥。”张大哥被李依若看得一阵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
“张大哥?”李依若歪着头,仔细地品味着这个名字,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被嘉拉锅庄家欺负的可怜虫?”
张大哥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可怜虫”,尤其是从李依若口中说出来,更让他觉得刺耳。
“怎么?我说错了吗?”李依若似乎没有察觉到张大哥的情绪变化,她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张大哥,“我可是听说了,你从小就被他们当牛做马,吃不饱穿不暖,还动不动就挨打受骂,真是可怜见的。”
张大哥猛地站起身,语气冰冷:“你要是来看我笑话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李依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她愣愣地看着张大哥,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我……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李依若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委屈。
张大哥看着李依若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的怒火顿时消了一半,他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我不是生你的气,只是……算了,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生气?”李依若追问道,她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了。
张大哥看着李依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我不喜欢别人说我是可怜虫,也不喜欢别人同情我。”
“为什么?”李依若不解,“难道你不想摆脱现在的生活吗?”
“想,当然想!”张大哥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可是,我不能靠别人施舍,我要靠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命运!”
李依若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定的男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仿佛看到了他内心深处隐藏的巨大能量,那是一种不屈不挠,永不放弃的力量。
“好!有志气!”李依若忍不住拍手叫好,看向张大哥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欣赏。
李依若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张大哥的心口上。他从未想过,自己压抑在心底的自卑,会被一个画中女子如此轻描淡写地揭开。
“你懂什么!”张大哥猛地转身,几乎是吼了出来,“你以为我愿意过这种生活吗?被人呼来喝去,像条狗一样?”他指着自己破旧的衣衫,“你看看我,像你画里的人吗?我不过是个低贱的野种,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李依若被张大哥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愤怒、悲伤和绝望,心中五味杂陈。
“野种又如何?”李依若走到张大哥面前,仰起头,直视着他,“至少你还有一颗不甘平凡的心,不像有些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活得像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
张大哥愣住了,他没想到李依若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直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子,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间疾苦的。
“你……”张大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