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光跟个观光旅游团似的，晃晃悠悠飘在云头上。
王虎翘着二郎腿坐在赤髯龙背上，手里不知从哪儿摸了包薯片，咔嚓咔嚓嚼得正欢。
“主上，咱们这是往哪儿去啊？”
虎先锋伸着脖子往前看，只瞧见底下山峦起伏，跟波浪似的，“这方向......好像不是往东啊？”
“东啥东，咱们去盘丝洞。”
王虎吐掉一片薯片渣，伸手往前一指，“确切地说，是盘丝洞旁边那处叫‘坠龙壁’的鬼地方。”
“坠龙壁？！”
小骊龙、赤髯龙、青背龙三兄弟几乎是同时叫出声来，三颗硕大的龙头猛地凑到王虎跟前，六只龙眼瞪得跟灯笼似的。
“咋了咋了？”
王虎被三颗大脑袋吓了一跳，薯片差点洒了，“一惊一乍的，吓着虎爷我了！”
“主上！”
小骊龙声音发紧，“您说......大哥他在坠龙壁？可那地方......那地方听着就不吉利啊！坠龙坠龙，这不是咒我们龙族吗？！”
赤髯龙急得直甩尾巴：“是啊主上！而且盘丝洞那一片，不是蜘蛛精的地盘吗？大哥怎么会躲在那儿？还......还跟袁守诚扯上关系了？”
青背龙虽没说话，但握着直钩鱼竿的手明显紧了紧，龙须微微颤抖。
王虎看着这三条急眼的龙，叹了口气，把薯片袋子卷吧卷吧塞怀里，坐直了身子。
“所以说你们啊，还是太年轻。”
他摇头晃脑，“越是听起来不吉利的地方，越适合藏人。这叫灯下黑，懂不懂？蜘蛛精怎么了？她们忙着织网抓天命人和小猪佩奇呢，哪有空管隔壁山壁上藏了条龙？”
他顿了顿，脸色难得正经了几分：“至于袁守诚......唉，你们那大哥小黄龙，聪明是聪明，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众人闻言，都竖起了耳朵。连一旁闭目调息的小张太子和刚刚入伙、还沉浸在“不可不能”这个新名字中的不可不能和尚，也都睁开眼看了过来。
王虎摸了摸下巴，眼神有些玩味：“小黄龙那小子，大概是你们兄弟里脑子最活泛的。
他知道天庭那帮老不死的喜欢玩算计，索性来个将计就计——藏在了袁守诚衣上，准备靠他掩盖天机。”
“啥？”赤髯龙一脸懵，“附在衣服上？”
“笨！”
小骊龙用尾巴拍了它一下，“就是大哥把自己的存在，跟袁守诚那算命先生的命运纠缠在一起了！只要袁守诚还活着，还在算命，大哥的气息就会被他的命理遮掩，天机难测！”
“对头！”
王虎一拍大腿，“所以说小黄龙聪明啊。袁守诚是谁？那是能算出泾河龙王下雨点数、间接导致你们老爹掉脑袋的牛人！这种人物的命格，自带混乱天机buff，藏在他身上，确实安全。”
“可是......”青背龙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主上刚才说，大哥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没错。”王虎叹了口气，“小黄龙以为自己在第五层，躲过了天庭的追查。可他没想到，天庭那帮老不死的，可能早就在第十层等着他了。”
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袁守诚一个凡人算命先生，凭什么能算那么准？凭什么能搅动泾河龙王的命数？真当他是天赋异禀啊？背后要是没有某些存在的默许甚至推动，他能活到现在？”
黄风大圣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主上是说......袁守诚本身，可能就是一枚棋子？甚至他这‘神算’的本事，都是......”
“都是有人故意默许的。”
王虎接话，冷笑一声，“给小黄龙一个看似完美的藏身之所，让他自以为得计，安心窝着。等时机成熟了，嘿，连人带壳一锅端！到时候小黄龙怕是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栽在谁手里。”
三条龙兄弟听得浑身发冷，龙鳞都快炸起来了。
“所以啊……”
王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咱们得赶在某些人收网之前，去把你们大哥捞出来。这坠龙壁......名字是不吉利，但今天，虎爷我偏要让它变成‘飞龙壁’！”
说话间，遁光已缓缓下降。
下方是一片奇诡的地貌——左侧是七座玲珑山峰，云雾缭绕，隐约有彩光流动，正是盘丝洞所在。
右侧却是一面陡峭如刀削的黑色山壁，高耸入云，岩壁呈暗红色，透着股说不出的凶煞之气。山壁底部，乱石嶙峋。
最显眼的，是山壁前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子。亭子造得简陋，却莫名有种“我就该在这儿”的和谐感。
亭中坐着个身穿灰布长衫、头戴方巾的老者，面前摆着张破旧木桌，桌上摊着本泛黄的古籍，旁边立着个“铁口直断”的布幡。
正是袁守诚！
遁光落地，王虎一马当先走了过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袁守诚似乎早有所觉，缓缓抬起头。
他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目光在王虎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后面那三条化成人形却难掩龙气的兄弟，以及黄风、虎先锋、小张太子和不可不能，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难怪......老朽近日推演天机，总觉得混沌不明，似有人搅动风云。”
袁守诚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洞悉世事的沧桑，“原来是阁下这等人物入局了。”
王虎大咧咧往亭子里的石凳上一坐，顺手从桌上抓了把瓜子磕起来：“老头，眼力不错啊。那你也该算出来，虎爷我今天是来干啥的了吧？”
袁守诚苦笑摇头：“天机已乱，老朽这点微末道行，如何看得透阁下深浅？不过......”
他目光转向小骊龙三兄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几位身上龙气纯正，却带着泾河水脉的印记......想必是那几位‘该死未死’的龙子吧？阁下好手段，竟能从天命手中截人。”
“该死未死？”
赤髯龙忍不住了，化出龙头虚影，怒气冲冲，“老头你什么意思？！我们兄弟凭什么就该死？！”
袁守诚却并不畏惧，只是平静道：“天命如此，劫数难逃。泾河龙王一案牵连甚广，尔等身为龙子，自然在劫中。老朽......也不过是局中一子罢了。”
他顿了顿，忽然看向自己胸口，轻声道：“小黄龙，出来吧。躲了这么多年，你也该累了。今日你的转机......或许就在此人身上。”
话音落下，袁守诚胸口忽然亮起一团柔和的金光。
金光中，一道略显虚幻的龙影缓缓浮现，先是缠绕袁守诚周身，随即脱离出来，在亭子中央凝聚成形。
那是一条体态修长、鳞片金黄、龙角玲珑，手持关刀的龙，正是泾河龙王长子——小黄龙！
“大哥！”小骊龙、赤髯龙、青背龙同时惊呼出声，眼眶瞬间就红了。
小黄龙睁开龙眼，看到眼前三个弟弟，龙躯猛地一震，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二弟？三弟？四弟？你们......你们怎么会......”
“大哥！是主上救了我们！”
赤髯龙最是激动，直接扑过去，龙脑袋就往小黄龙身上蹭。
小骊龙和青背龙也赶紧围上去，四条龙脑袋凑在一块儿，龙须纠缠，且听龙吟低回，那场面看得旁人都有些鼻酸。
好一会儿，小黄龙才稳住情绪，看向王虎，龙首低垂：“阁下大恩，黄龙没齿难忘！只是......阁下可知，救我兄弟，便是逆天而行，恐遭天谴......”
“天谴？”
王虎嗑完最后一颗瓜子，拍拍手站起来，咧嘴一笑，“小黄啊，你都被那帮老东西算计到命格里去了，还信什么天谴？”
他走到亭子边，指着那面血色山壁：“这地方叫坠龙壁，听着就晦气。可虎爷我今天来了，它就得改名叫‘飞龙壁’！”
王虎转身，目光扫过四条龙，又看看袁守诚，最后望向苍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嚣张：
“天命？去他娘的天命！”
“从今天起，你们四兄弟的命，虎爷我罩了！”
“天庭要算账？让他们来找我！佛门要降罪？让他们来试试！”
“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天条硬，还是虎爷我的拳头硬！”
这番话掷地有声，在这凶煞的坠龙壁前回荡，竟震得那血色山壁簌簌落下些碎石。
小黄龙看着眼前这个气势冲天、仿佛连天都能捅个窟窿的黑发青年，又看看身边三位劫后余生、眼中重燃光彩的弟弟，龙眼中终于褪去多年隐忍的阴霾，燃起一丝久违的火焰。
它龙躯一振，虽然依旧虚弱，却挺直了脊梁，对着王虎，深深一拜：
“公若不弃，......黄龙愿追随主上！”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身后，小骊龙、赤髯龙、青背龙同时拜下，龙吟相和：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袁守诚看着这一幕，抚须长叹，眼中却也有释然之色。他这座“囚笼”，困了这龙子多年，今日，或许真是解脱之时了。
王虎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
“行了！一家人整整齐齐，才是硬道理！”
“走！带你们换个地方吃香的喝辣的，这破坠龙壁，以后改名叫‘飞龙壁’！”
暗金色遁光再起，这次，光芒中多了第四条龙影。
而远处盘丝洞方向，几道蜘蛛精的视线疑惑地望了望这边，终究没敢过来查探。
这潭水，越来越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