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府内,气氛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
李靖夫妇还沉浸在哪吒出世,并且父子变师兄弟的巨大冲击里,脑子一片混沌。
尤其是李靖,看着那个在秦风怀里,正好奇地揪着秦风一缕头发,玩得不亦乐乎的粉嫩娃娃,一张脸上的表情简直比调色盘还要精彩。
这声“师兄”,自己以后是叫还是不叫?
叫了,自己这当爹的脸往哪儿搁?
不叫,万一这位喜怒无常的恐怖“师尊”一个不高兴……
李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而秦风,则完全没理会李靖那快要纠结到冒烟的内心戏,正低头逗着自己的开山大弟子。
哪吒不愧是混沌本源重塑过的跟脚,刚刚出世,就已经能完美控制自身力量,此刻正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着。
“师尊,什么是便宜爹?”
“就是白捡来的,不太顶用的爹。”
秦风随口解释道。
“哦……”
哪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又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李靖。
“他看起来确实不太顶用。”
噗。
李靖只觉得心口中了一箭,还是自己亲儿子射的。
他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偏偏又不敢发作,只能憋着,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一旁的石矶看得忍俊不禁,用手帕掩住嘴角,凤眸中满是笑意。
曾几何时,她也觉得李靖这位陈塘关总兵,阐教门人,算是一号人物。
可现在,在秦风面前,这位总兵大人活脱脱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然而,就在这温馨中带着一丝诡异和谐的气氛中,异变陡生。
轰——!
府邸之外,万里无云的晴空,毫无征兆地被一片刺目耀眼的金光彻底笼罩。
滚滚祥云从东方天际奔涌而来,瑞气千条,仙音阵阵,仿佛有无上贵人驾临。
一股浩大而又带着明显怒意的威压,如同天河决堤,瞬间倾泻而下,死死地笼罩住了整个陈塘关总兵府。
在这股威压之下,府内所有凡人,无论是家将还是侍女,全都两腿一软,“扑通扑通”跪倒了一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李靖浑身剧震,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这股气息……他太熟悉了!
这是阐教金仙独有的玉清仙光!而且,这股气息的主人,他还认识!
“是……是太乙师兄!”
李靖的声音都在发颤,眼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他来了!
他终究还是来了!
为了灵珠子,这位以护短和脾气火爆着称的师兄,终究还是从昆仑山,杀过来了!
在李靖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漫天金光祥云汇聚于一点,最终化作一只神骏非凡的仙鹤。
仙鹤之上,站着一名仙风道骨,身穿杏黄道袍的道人。
道人鹤发童颜,手持拂尘,周身仙气缭绕,卖相十足,只是那张本该淡泊出尘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与高高在上的傲慢。
正是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之一,太乙真人。
仙鹤缓缓降下,悬停在总兵府的庭院上空。
太乙真人居高临下,目光如电,直接锁定了李靖夫妇,对于一旁气定神闲的秦风和石矶,却是看都未看一眼。
在他眼中,一个不知来历的野仙,一个妖气未散的石妖,根本不配入他的法眼。
他的目标,只有那个被天命选中的弟子!
“李靖!”
太乙真人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天道法旨,在庭院中轰然炸响。
“贫道乃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圣人座下,太乙真人!”
“你妻殷氏所生之子,乃天命灵珠子转世,与我阐教有大机缘,合该拜入贫道门下!”
他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金仙的威压,每一个词,都搬出了“圣人”这块洪荒之中最硬的金字招牌。
那股属于圣人门徒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与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波地冲击着李靖夫妇的心神。
殷夫人本就虚弱,在这股威压下,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要不是石矶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恐怕已经昏死过去。
李靖更是冷汗涔涔,道心狂震,几乎要当场跪下。
太乙真人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一脸傲慢,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理所当然地宣布道。
“今日,贫道便是特来收他为徒,将他带回昆仑山修行,尔等还不速速将孩儿抱来,拜见为师!”
这话里,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
不是询问,不是请求,而是通知,是命令。
在他看来,自己身为堂堂阐教金仙,圣人弟子,肯收一个凡人的儿子为徒,那是李靖家祖坟冒了青烟,是天大的恩赐。
至于李靖夫妇同不同意?
一个凡人总兵,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在“阐教”这块金字招牌面前,在“元始天尊”这尊无上存在的阴影下,任何凡人,任何生灵,都唯有俯首听命的份!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带走灵珠子之后,该如何向师尊禀报,就说是有不长眼的邪魔从中作梗,但已经被自己轻松摆平,天命依旧归于阐教。
然而。
一秒过去了。
三秒过去了。
十秒过去了。
庭院之中,除了李靖夫妇那粗重的喘息声,和家将们牙齿打颤的声音外,一片死寂。
预想中,那对凡人夫妇感恩戴德,抱着孩子跪地叩拜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
太乙真人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他的目光,第一次从李靖夫妇身上移开,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把他当成空气的年轻男人身上。
只见那男人,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怀里抱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正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逗弄着,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笑意。
仿佛自己这个堂堂阐教金仙的驾临,在他眼中,还不如逗弄一个娃娃来得有趣。
仿佛那漫天的金光,那圣人门徒的威压,都只是一个无聊的笑话。
这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发自骨子里的,无视!
太乙真人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而站在秦风身后的石矶,看着这位曾经带给她无尽恐惧与绝望的阐教金仙,此刻心中却再无半分惧意。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初在骷髅山,自己面对太乙真人时的那种无力与颤栗。
那时候的太乙真人,在她眼中,是高不可攀的天,是主宰她生死的无上存在。
可现在呢?
现在再看这位金仙大人,看着他那副因为被无视而气急败坏,偏偏又要强行维持高人风范的扭曲表情。
石矶忽然觉得,有些可笑,甚至……可怜。
有秦风在身边,天,塌不下来。
有这个男人作为靠山,所谓的阐教金仙,所谓的圣人门徒,似乎也不过如此。
这种强烈的地位反转,这种从猎物变成旁观者的巨大落差,让石矶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的快感。
她看着太乙真人的眼神,不知不觉间,已经带上了一丝怜悯。
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正在卖力地表演着一场无人喝彩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