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须弥山。
此地不似东方仙山那般云雾缭绕,仙气充沛,反而带着一种独特的清苦与寂静。
菩提树下,佛光普照,八宝功德池中,金莲朵朵,梵音禅唱不绝于耳,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祥和,仿佛万古不变。
然而这份宁静,却被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彻底撕碎。
“师兄!师兄啊!”
一道充满了无尽委屈与滔天怒火的咆哮,打破了须弥山的万古沉寂。
只见准提圣人身形踉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八宝功德池边,哪里还有半分圣人的威仪。
他披头散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周身的圣人金光都黯淡无光,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
正在池边盘膝入定,神游太虚的接引圣人,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那张万年不变的苦脸上,无悲无喜,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须弥山无数正在听道的佛陀、菩萨、罗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一跳,纷纷侧目,脸上写满了惊愕。
二老爷这是怎么了?
谁能让一位天道圣人,如此失态?
准提圣人却顾不得这些,一个箭步冲到接引面前,噗通一声,竟好似凡人告状一般,带着哭腔喊了起来。
“师兄!你若再不管管,我们西方教就要被人给欺负到家门口了!”
他这一嗓子,可谓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准提指着东方的方向,气得浑身发抖,开始添油加醋地描述起了刚才的遭遇。
“我好心好意,看那秦风是个人才,想度他来我西方,助他早证大道,壮大我教门楣。可谁曾想!那竖子猖狂到了极点!”
“他不仅不领情,还当着三界无数大能的面,公然辱骂我西方教是贫瘠不毛之地,说我等是厚颜无耻的叫花子!”
“我与他理论,他竟敢直接动手!一巴掌就拍散了我的分身!”
说到这里,准提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尽的屈辱。
“师兄啊!那不是打在我分身的脸上,那是打在我们整个西方教的脸上!是打在你我两个圣人的脸上啊!”
“他最后还传音警告我,说这只是个开始,下次再敢去他那骷髅山,就要连我的本尊一起拍碎!还要踏平我们这须弥山,将八宝功德池里的水都给喝干了!”
这番话,九分假一分真,将秦风塑造成了一个无法无天,不把圣人放在眼里的狂徒形象。
他说得声泪俱下,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受害者。
然而,接引圣人依旧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雕。
准提见状,心中更急,直接伸手抓住了接引的胳膊,用力摇晃起来。
“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我们就任由一个区区大罗金仙,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吗?此事若是传出去,三清会如何看我们?女娲会如何笑我们?整个洪荒都会将我西方教视作一个笑话!”
“师兄!那秦风欺人太甚!此子不除,我西方教颜面何存!我等圣人威严何在!”
准提越说越激动,声音凄厉,响彻整个须弥山。
那些佛陀菩萨们听得心惊肉跳,一个个面面相觑。
一个大罗金仙,敢如此挑衅圣人?
还扬言要踏平须弥山?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在准提几乎要崩溃的边缘,那尊万古不动的“石雕”,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接引圣人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微不足道的颤动,却仿佛是一个信号。
轰——!
整个西方极乐世界,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须弥山的上空,风云变色,那原本普照的金光瞬间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昏黄。
那永不停歇的梵音禅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股无形,却又沉重到足以压垮整个洪荒的恐怖威压,自接引的身上,缓缓苏醒。
在场的所有佛陀、菩萨、罗汉,只觉得自己的佛心、道心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齐齐骇然地望向那八宝功德池边。
大老爷……动怒了?
这怎么可能!
自从他们追随接引圣人以来,从未见过这位圣人有过除了“苦”之外的任何情绪!
准提也感受到了这股变化,他的哭诉声瞬间停住,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师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接引圣人,缓缓地,睁开了他的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愤怒的火焰,没有狂暴的杀意,有的,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
可就是这片死寂,却比任何滔天怒火都更加可怕。
那张万年不变的苦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漠然。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师弟,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九幽之下,每一个字,都带着让天地为之冻结的寒意。
“我西方教,再贫瘠,也不是谁都能上来踩上一脚的。”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须弥山每一个生灵的耳中,震得他们神魂都在颤栗。
接引的目光,缓缓转向东方,那死寂的眼眸深处,仿佛倒映出了一片崩塌的宇宙。
“师弟受辱,便是为兄受辱。”
他平时不争不抢,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因他知道西方教底子薄,经不起折腾。
但这绝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尤其是当有人欺负到他唯一的师弟,欺负到他与师弟共同建立的家园头上时,这位老实人的怒火,足以焚尽诸天!
“此事,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接引圣人缓缓站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整个西方极乐世界都在哀鸣,空间法则在他的脚下扭曲,仿佛承受不住这尊圣人那沉默的怒火。
准提看着师兄的背影,眼中的委屈和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快意的残忍。
他知道,师兄这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那个叫秦风的竖子,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