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深入敌后探虚实,险象环生智解危
风停了。沙粒从帐帘缝隙落下,掉在案边那根木哨上。
林玄睁开眼,手指离开肩头布条。伤口没再渗血,但每一次呼吸,左臂牵动时仍有一阵闷痛。他低头看了眼炭笔画过的兽皮地图,右翼第三营的位置已被圈出,旁边多了一个小点——西哨。
秦红棉坐在对面,正用一块粗布擦拭剑刃。她没抬头,声音压得很低:“你真要现在去?”
“等不了。”林玄起身,将令旗塞进内襟,“巴图的情报需要验证。一张纸不能决定三百人命。”
他抓起外氅披上,扣紧领口铜扣。秦红棉收剑入鞘,站到他身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主营,避开巡逻路线,贴着营地边缘行进。夜色浓重,星月被沙云遮住,只有远处敌营方向,几点火光浮在地平线上。
他们沿着干河床下行,脚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微声响。林玄走得很慢,每过一段距离就停下观察地面痕迹。秦红棉紧跟其后,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三里外,一道低矮沙丘横在前方。林玄伏下身,做了个止步手势。秦红棉立刻蹲下,屏住呼吸。
前方传来脚步声。
六名灰褐斗篷的人影沿河道走来,腰间弯刀未出鞘,背上短弩已上弦。他们步伐一致,相隔五步一人,呈两列纵队前行。到了交接点,其中一人举起手臂,掌心朝上翻了三下。
另一队从侧面沙坡出现,同样手势回应。两队汇合后,原队折返,新队继续向前。
林玄闭眼。
时间停了。
世界陷入死寂。风不动,沙不飞,连那人举着手臂的动作也凝在半空。林玄起身,绕到最近一名巡逻队员身后。他伸手探向对方耳后——一道蛇形烙印清晰可见,与巴图描述一致。
他又看靴底泥痕,灰白夹杂碎石,正是黑石岭干河床的土。目光扫过几人腰间,发现左侧第三人怀中鼓起一块,似藏有硬物。
林玄靠近,轻轻拉开衣襟一角。是一面铜制令旗,刻着“乌赫”二字,背面纹路如蛇缠刀。
他记下位置,退回原处坐下,睁眼。
时间恢复。
巡逻队继续前行,毫无察觉。林玄转头,对秦红棉做了个“绕行”的手势。她点头,起身贴着沙丘边缘移动。
两人绕到上游断流处,地面裂开一道浅沟。秦红棉拔剑,在沙地上划出斜坡状痕迹,又从包裹中取出硫粉,撒在裂缝边缘。
林玄从怀中取出火折,轻轻一吹。硫粉遇火冒起淡黄烟雾,顺着风向飘向下游。
不到半盏茶工夫,前方巡逻队停下。一人指向烟雾方向,其余人迅速集结,分出四人朝事发地逼近。
林玄立刻行动。他跃下沙丘,直扑剩下两人所在区域。待对方警觉欲喊,他再次闭眼。
时间停了。
两名巡逻队员僵在原地,一人手已按上刀柄,另一人正回头张望。林玄快步上前,从左侧那人腰间取下备用令旗,动作轻巧无声。
他又在其左肩布袍上划了一道细口,深不过布,只破表层。做完这些,他退后两步,睁眼。
时间恢复。
两人继续守望,毫无异样。片刻后,巡查小队返回,汇合时低声交谈几句,随后加快脚步往主营方向撤去。
林玄伏在沙丘后,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动。
“他们上报了。”秦红棉低声道,“看步速,是紧急传讯。”
“正要他们报。”林玄打开令旗细看,上面写着一组数字与方位代号,“东侧加强戒备,说明他们信了滑坡是意外。防天灾的人,不会想到人祸已经进了他们的防线。”
秦红棉接过令旗看了看,递还给他:“接下来怎么走?”
“往前。”林玄将令旗收好,指向敌营火光最密集处,“主力驻地在那边,至少五千人。我要知道他们有没有重武器,调兵路线,还有主帅营帐位置。”
“太危险。”秦红棉皱眉,“你现在进去,一旦触发警戒,根本出不来。”
“所以不能硬闯。”林玄指了指手中令旗,“他们既然用令旗通行,我们就用它走路。刚才那队留下的标记足够我们混进去一段。”
他从怀里取出炭笔,在手掌上写下“子时换岗”四个字。
“记住这个时间。”他说,“如果顺利,我们能在换岗前摸到西哨外围。如果不顺——”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陷进去。”秦红棉打断他,“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林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炭字擦掉,重新系紧外氅。
两人借风沙掩护,沿干河床西侧推进。越靠近敌营,地面痕迹越多。车辙印深陷沙中,显然是重型器械频繁出入所致。
一处岔路口,林玄停下。他蹲下身,用手抹开表层沙土——底下有整齐石板铺路,宽约两丈,通向主营深处。
“这不是临时扎营。”他低声说,“他们早就在修路。这支部队,不是临时拼凑的。”
秦红棉也蹲下查看:“你看这些车辙间距,和龟兹军用的战车一样。”
“龟兹?”林玄抬眼。
“西域三大铁骑之一。”她解释,“擅远程奔袭,配双轮战车,载重可达千斤。若他们真有这支力量,正面强攻代价太大。”
林玄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张轮防表,对照地面痕迹推演路线。最终,他指向东南方一片低洼地:“那里是物资集散点。车辙集中,守卫却少。我们可以从那里潜入。”
“但怎么过最后一道哨卡?”秦红棉问。
林玄望向前方。百步外,一道木栅横跨干河道,两名守卫持矛站立,每隔一刻钟便敲响铜锣一次。
“听声。”他说,“锣响三下为一轮,间隔十息。我们只有十息时间穿过。”
“可他们能看见我们。”
“所以得让他们看不见。”林玄从包裹中取出一块黑布,撕成两片,分别绑在额前,“戴上它,贴地爬行。沙地反光弱,黑布能遮住面部轮廓。”
秦红棉照做。两人伏地前进,动作缓慢而稳定。接近木栅时,林玄抬起手,数着铜锣节奏。
第一声。
两人停。
第二声。
继续爬。
第三声落,林玄立即起身,拉着秦红棉快速穿过栅栏缺口,翻入内侧壕沟。
落地瞬间,他闭眼。
时间停了。
四周一切静止。守卫举矛的手停在半空,远处炊烟凝在灶台上方。林玄迅速观察周围:左侧五十步有粮仓群,右侧三十步是马厩,再往里,隐约可见帐篷连绵分布。
他记下方位,回到原位,睁眼。
时间恢复。
秦红棉已抽出短剑,贴着沟壁警戒。林玄指了指前方一座孤立帐篷,比划出手势:**主帐可能性高**。
他们贴着壕沟前行,绕过两座炊事棚,抵达一处堆放木箱的空地。林玄掀开一个箱子——里面是成捆的箭矢,尾羽涂黑,显然是夜间专用。
他又检查附近车辙,发现通向主营深处的道路被压实得异常平整,明显有大型器械运输。
“有投石机。”他低语,“至少六架。”
秦红棉点头:“这种路,只能用于重型装备移动。”
林玄从怀中取出炭笔,在袖内布条上快速记录:**东区设投石阵地,西哨为薄弱点,主营位于北峰下,依山而建,易守难攻**。
写完,他抬头看向北面山脊。那里灯火稀疏,却有一顶金色大帐立于高处,前后各有两排卫兵巡逻。
“那就是乌赫的帐。”秦红棉说,“楼兰俘虏提过,金帐只给统帅用。”
林玄盯着那顶帐篷,手指轻轻敲打膝盖。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铜铃声。
两人立刻伏低。一队骑兵从主营冲出,直奔东侧防线。紧接着,各营帐篷陆续有人跑出,整队集合。
“出事了。”秦红棉握紧剑柄。
林玄没动。他盯着那队骑兵背影,忽然注意到他们马鞍旁挂着的令旗——与他手中那面不同,颜色更深,边缘绣金。
“那是高级传令旗。”秦红棉认出来,“只有紧急军情才会出动这种信使。”
林玄闭眼。
时间停了。
他起身走向最近一匹落单战马,翻看其鞍袋。取出一封密封竹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简报:**右翼第三营发生骚乱,两名伙长互斩,楼兰与龟兹士兵爆发冲突,请求增派督军**。
他记下内容,将竹筒放回,回到原位,睁眼。
时间恢复。
骑兵已远去。营地仍在调动。林玄转向秦红棉:“巴图动手了。”
“这么快?”
“不是他主动。”林玄摇头,“是形势逼他。有人抢先发难,他只能顺势而为。但现在,右翼已经乱了。”
“我们得回去。”
“还不行。”林玄盯着金帐方向,“乌赫若派兵压阵,主营必然空虚。我要确认他是否亲自出征。”
他指着金帐前的卫兵:“看他们的站位。若是主帅不在,护卫会收紧阵型。若是在,会有传令兵频繁进出。”
两人静静观察。
一炷香后,一名传令兵策马奔至帐前,下马疾步入内。片刻后,又有两名将领模样的人走出,翻身上马,带兵出发。
林玄眼神一凝。
“他在。”他说,“而且正在指挥平乱。”
秦红棉皱眉:“那我们不能再靠近了。”
“够了。”林玄收起布条,“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投石机位置、主营结构、兵力调度、主帅动向——全齐了。”
他站起身:“回去告诉部落首领,进攻计划提前。就在子时换岗,我们从西哨突入,直取金帐。”
秦红棉跟着起身:“万一乌赫不出帐呢?”
林玄望向那顶金色大帐,声音沉稳:“他会出来的。主帅坐镇,必亲临前线指挥。只要他露面——”
他闭眼,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刻。
时间停止。
他站在金帐前,手中软剑出鞘,剑尖直指帐门。
下一瞬,他睁眼。
“我就有五秒。”他说,“足够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