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还带着点凉意，吹过蛇族领地中心的广场，卷起几缕薄雾，却没吹散那股子凝固般的死寂。
蛇族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甚至几个被母亲紧紧捂住嘴、只能瞪大眼睛的孩童，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他们不知道那位人类女人林娆突然把他们全召集起来要干什么，未知的恐惧像石头一样压在每个人心上。
墨石、墨青、墨丘三人也站在人群前头，尽量低着头降低存在感。他们仨脸色都不太好。
墨石弯腰去扶一个差点被绊倒的老族人时，眉头猛地一皱，手下意识就按向了后臀，但又飞快地放下，强忍着没哼出声，只是额角渗出点细汗——那天挨的杖伤还火辣辣地疼。
旁边的墨丘站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弦，但仔细看，他背在身后的手正偷偷揉着后腰，每次轻微的动作都让他嘴角抽搐一下，臀腿的伤牵扯着，疼得他指尖都发白了。
墨青则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动作刻意放得又轻又缓，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透着他正忍耐着臀伤带来的不便。
三人都咬紧了牙关，没一个人抱怨，也没人交流，只是沉默地忍着。
林娆就站在众人前面，玄兵卫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警戒着。她今天没像平时那样带着玩味的笑，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沉静，扫过鸦雀无声的人群，然后抬起了手，指尖在空中虚点了几下，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交流。
（系统，扫描一下，这广场哪里最适合打口手动压水井，要地下水位高，远离污水源的地方。）她心里默念。
很快，一道普通人看不见的微光在她指尖流转，系统将扫描结果直接投射到她的视野里。她目光跟着那指引移动，最后定格在广场东侧那棵老槐树下。
“就那里。”林娆开口了，声音平静，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那棵老槐树下面，地下水位浅，打出来的水够你们全族用的。”
蛇族人们面面相觑，压水井？这是什么？他们没听过，但没人敢问。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在“林娆到底想干什么”这个巨大的问号上，恐惧依旧占据着主导。
林娆没理会他们的疑惑，她抬手指向广场边缘一处提前清出来的空地——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堆放着不少他们没见过的东西：亮晃晃的镀锌钢管、带着皮垫的活塞组件、还有成袋的水泥和细沙石子，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东西在那边。”她语气平淡，朝那边扬了扬下巴，“玄兵卫，带几个人，把那些材料都搬过来。”
命令一下，几名玄兵卫立刻应声，快步走向那堆材料。几个机灵的蛇族青年见状，也赶紧低着头小跑着跟上去帮忙。很快，搬运的队伍动了起来，沉重的钢管、成袋的水泥和沙石被一一抬到了老槐树下的空地上，哗啦啦地堆成了一小片。
“把这些搬过去。”林娆朝那堆材料抬了抬下巴。
墨寒作为族长，第一个动了。他肩背的线条似乎比平时更紧绷一些，沉默地越众而出，走向那堆井管。
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冷峻，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眼底深处比往日更沉寂几分，像是蒙着一层擦不掉的灰。他走到一根最长的镀锌钢管前，弯腰，发力，将它扛上肩头。
就在他扛着钢管转身，小心地避免碰到族人，走向老槐树下时，钢管的一端不小心蹭到了广场边缘一块凸起的粗糙石头。
嗤啦——
一声轻响，墨寒左臂外侧的兽皮袖子直接被划开一道口子，底下冷白的皮肤上瞬间出现一道两指长的划伤，血珠立刻渗了出来，滴落在脚下的灰土地上。
墨寒的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但他像是没感觉到一样，继续稳稳地扛着钢管走到指定地点，轻轻放下。只是在放下钢管，直起身时，他的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按了一下左臂的伤口附近，很快又松开——他不想让族人看出异样，增加不必要的恐慌。
林娆的目光扫过他手臂上那道新鲜的血痕，脚步微微停顿了半秒，但她什么也没说，转而蹲下身，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在指尖捻了捻。
“嗯，这沙石颗粒还算均匀，过滤层能用。”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评价了一句，甩掉了手上的土。
然后她站起身，开始利落地分配任务，语气依旧是那种不容置疑的平淡：“青壮年男人，负责搬运材料和清理场地，把老槐树下的那块地平整出来。女人们，过来把这些沙石分拣一下，粗砂、细砂、石子分开堆好。老人和孩子退远点，别碍事。”
命令一下，人群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动起来。
墨石深吸一口气，忍着臀上钻心的疼，走向那最沉的水泥袋。他一把扛起，重量压下来，臀部的伤处被狠狠挤压，他闷哼一声，脸色白了白，却反而加快了脚步，好像走快点就能分散点疼痛似的。
墨青默默走到那堆沙石旁，蹲下身开始仔细分拣。这个姿势让他的臀腿伤处持续受力，没一会儿额角就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有些发白。但他手下不停，动作依旧精准，很快就把细砂、粗砂、石子分门别类堆得整整齐齐。
墨丘则主动去帮忙递送工具，他每次弯腰拿起锤子或铲子递给别人时，都要暗中咬紧牙关，借着转身的动作掩饰一下因臀痛而僵硬的表情。
林娆也没闲着。她走过去看几个蛇族青年笨拙地尝试组装钻井工具，眉头微挑，亲自上手调整角度。
“这个要卡紧，对，就这样。往下钻的时候用力要均匀，别歪了。”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扶着工具示范，掌心沾了泥灰也不在意。
她的目光偶尔掠过正忙碌的墨寒，看到他左臂上的血痕又在一次搬运中蹭到了井管上，留下一点淡淡的血印。她只是淡淡提醒了一句：“搬的时候小心点，井管边缘锋利，划坏了不好安装。”
她的语气很平常，没有往常那种戏谑或者刻意刁难的味道，听起来更像是在关心井管的完好和建井的进度。这种反常的专注和“正常”，反而让一直提心吊胆的蛇族人渐渐放松了一点。他们开始慢慢把注意力从对林娆的恐惧，转移到手头的工作上。
广场上渐渐响起了劳作的声音，锄头铲子碰撞，男人们低声吆喝着协力搬运重物，女人们筛沙石的沙沙声……虽然气氛依旧不轻松，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终于被打破了。
所有人都埋头干活，没人预料到，等这口井真的建好之后，还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此刻，他们只希望顺利完成这位女人交代的任务，不要再横生枝节。